第三十五章:同室操戈
天色渐晚的时候,三秦联军已经追出了二三十里,除了秦军丢下的营帐和锅灶外,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痕迹。
出击的时候,屈铨、冯鸢、萧阳相互商定,沿袭旧制,将联军分成左中右三军。左军由薛军充当,右军则是冯鸢,中军便是屈铨率领的七万随军。左右二军有相应的自主权,但是进退需要听从中军的旗号。
但是当三军展开的时候,其庞大还是超出了薛武安的想象。他看着这支部队从目力可及的最左边一直铺到最右边,人头攒动,穿着不同颜色盔甲和衣服的众士卒有条不紊地行军,没有一个人说话,盔甲抖动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声倒是最为引人注意。
昏黄的阳光洒在这支军队的身上,在一些金属铠甲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彩。薛武安有些出神地看着那道反光,似乎从中看到了血红色的光圈,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多愁善感。
慢慢的,自己似乎也在战争中改变……不,不止是他,每一个人都在战争中改变着。他开始期待战争结束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自己能够活到战争结束后的话。
以前自己对于战争的种种幻想,都是处在权贵的角度上的。如果自己是一个挥洒热血的士兵,对战争就绝对生不出期待和幻想了吧。
看着几乎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下的太阳,薛武安抬头问马上的屈铨,屈铨脸上的焦虑之色明显经过了有意的掩饰,但还是非常明显。不管怎么说,周傲“逃跑”的速度都太快了点。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也为了让自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向屈铨一拱手:“上将军,秦军难道直接撤回秦国去了?”
屈铨的脸色甚是沉重,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是周傲绝对不是轻易退缩的人。当日连我都敢以十万随军冲击他的十五万人,我不信他看到我们这二十万不到的军队就会乖乖退回国内。再者,秦国赏罚严明,他连战都不战便要回国,只怕还没走到咸阳就被人抓住,削爵去官了。”
薛武安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虽然他更想问的是,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一定追不上周傲。再往前五六十里,便是秦国的地界,难道屈铨要率领三秦联军打
到秦国的地界去?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去问屈铨也是得不到回答的,因为屈铨自己也被这个问题困惑着。
周傲到底在哪儿?
这句话绝对是这次出战的众将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天终于黑了。屈铨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恐怕要扎营了。”
“在这儿?”薛武安一愣,向四周看了看,这里仍然是平原,只不过地势比於安城前的那片平原要复杂一些,南边有一些小山脉,北边有一条不大的水。
“十七万人的水源问题实在太难解决。”屈铨看了看周围,解释道,“我现在是三秦联军的主帅,没办法不小心。”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颇为紧促的马蹄声,一个高大的将领骑着一匹马冲了过来,在屈铨周边这个千人队的外围勒住马,高声叫道:“主帅,我家大将军让我传话,大军不宜前行,当在此安营扎寨。”却正是萧阳的副将李帛。
没想到屈铨的想法和萧阳一样,但是屈铨脸上却丝毫看不到高兴的表情,他沉吟片刻,对李帛行了一礼,道:“回去告诉萧大将军,在下谨记大将军的指教。”
李帛回了一礼,策马回去了。薛武安确实有点不解,正想发问,屈铨忽然叫了一句:“传下令去,在此处安营扎寨,三军军营分开,互成犄角!”
阵中的那杆红色的大旗在空中摇了摇,同时阵中的号手也吹响了犀角号,吹出了一个薛武安从没听过的调子。很快,大军便陆陆续续地停下了脚步。同时,两名令卒骑着马从本阵里冲出去,向左右二军传达命令。
不久,左军便完全停下了脚步,辎重营开始组织人手搭建栅栏和帐篷。看到薛军有条不紊地开始扎营,屈铨似乎心中大石落定一般,长长地吸了口气。
“主帅!”
薛武安看过去,却是刚才向右军传令的那个令卒,那令卒在马上向屈铨行了一礼,叫道:“主帅,冯将军说他要率领卫军先行突击,尽快找到秦军动向,不愿在此地扎营。”
屈铨大惊失色,忙叫道:“你告诉他,既然三秦已经联军,并且推举我为主帅,便要令行禁止,否则闹出事情来,我和他都担待不起!”
那个令卒拱了拱手,
回马去了。
屈铨叹了口气,翻身下马,看了看四周,喊了一声:“迅速扎营!”然后向薛武安苦笑一下,摇着头走到薛武安身边。
“你也看到了,我名义上是主帅,但他们不管哪一个的经验都比我丰富得多,资历也比我老得多。”屈铨顿了顿,然后又道,“这一仗,如果能压住他们两个,便能保证不失,至少也能和秦军打个平手,怕就怕……”
他却没再说下去。
薛武安深知这种身在高处却脚下悬空的感觉,他在墨家内部行巨子之权也已经好几天了,那种负重感和无人支持的感觉的确很恐怖。尤其危沧对自己坦白的那一番话,更是让他心惊。权力,说到底,仍是很脆弱的东西,就是一个空虚无力的词罢了,就像“百姓”一样。
过了一会儿,随军的栅栏已经快布好了,卫军却还是没有动静。屈铨时不时地看着右军,拳头捏得越来越紧,整个人也坐立不安起来。
“上将军!”
屈铨听到有人唤他,连忙回身看去,屈铨的亲卫长胡壁。
薛武安看着胡壁,今天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观察过,现在看来,竟是一个略显稚气的少年,眉宇之间也没有多少英气。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粗布包裹,脸上的表情甚是难看。
“怎么了,胡壁?”屈铨看着他手里的包裹,“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