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替身文学白月光
“……富人区也太清净了, 院子那么大住没住人啊，路上也没见着几辆车。……咦，路边是不是坐着一个小姐姐。一个人打不到车吗？……朋友们, 秉持着友好热心，我们去问问啊。”
屏幕上刷过一堆“小心碰瓷”、“灵异事件”之类的弹幕。
这个小主播今天直播富人区豪宅，四周冷清, 正愁没话题，就看到路边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漂亮, 肌肤雪白, 低着头, 气质优雅清冷。在这种地方显然不正常……为了直播效果，他咬了咬牙，走过去问要不要帮忙。
女孩乌黑长发下露出一角下巴细白。他心想这么多观众看着呢, 就是见到美女也要保持清醒端庄……
就见她抬起脸，五官肌肤无一处不精致，神态天真自然, 幽深的乌瞳望过来, 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到什么玛丽苏剧里。
她凝望向他, 微微歪头，主播顿时忘了腹稿，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
这么一个看起来钱财堆养出的大小姐，怎么也不会缺人献殷勤，她眼睛都不仔细看他, 估计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内心窘迫着, 手机里弹幕还刷的飞快，诸如“死亡角度还这么好看啊”、“你手机得颈椎病了吗，摆正啊”、“不就是漂亮姐姐吗, 结结结结巴什么”、“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人家打不到车也不需要你的小黄车”……
主播刚刚存了小心思，手机倾斜着角度，让她的一点侧颜入镜，既能带出话题，又不过分到引起纠纷。
他紧张地要走，手一滑手机掉在椅子上，直播页面直直翻过来。
他内心大叫社死，抬头要道歉，却愣住了：她没露出他所想的愤怒或不耐，清清冷冷的表情有一点茫然，仿佛看着他演了一场莫名的独角戏。
他这才觉出古怪，她一直面对着自己，目光没对准焦点，比起“看不起”，更像是“看不到”……
“你——”他惊诧地脱口，想起来把直播关上，才问：“你看不见吗？”
她精致眼睫下瞳仁动了动，眼眸里闪着点光，眼角连着脸颊一处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被风吹痛了——尽管眼下只有微风，但她就是这样轻轻一碰都让人忍不住心疼。
这么漂亮的人，多可惜啊……他想到自己刚才还偷拍人家赚话题，生出莫大的罪恶感。
“你要帮助吗？我是骑车路过，你要回家的话，我可以捎着你，或者帮你打电话……我看你好像没带手机。”
“帮助？不……我是逃出来的，不要现在就回去。”她声音也轻飘飘的，像随时要被风刮走。
信息量有点大。这里又是富人区，主播浮想联翩。虽然怕卷进麻烦，但也不能放任一个盲人女孩孤身在这里。他问“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很久没呼吸外面的空气了，今天趁他不在溜出来，”她眼睛犹豫地垂下，更加可怜。
他？主播敏锐捕捉到。
“自从看不见……他就把我关起来。不让我离开屋子，不让我见到别人，只要他在家，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主播立刻脑补出肮脏的富人秘密，一个奸笑猥琐的肥胖秃头……他道：“要不，我带你报警？”
段竹的目光清明一瞬，他揉了揉眼，她又恢复迷茫，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问：“你不怕惹上麻烦吗？”
主播结结巴巴地说没关系。其实心里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想到各种传闻，又有点打退堂鼓。
“你虽然是个路人，但还不错。”
她夸的莫名其妙，主播还是脸红起来，退堂鼓又停了。
段竹道：“他总会找到我的，但我现在不想回去……”
“那就去报——”
“牛肉汤是不是很好喝？”
“啊？”
话题怎么转到牛肉汤的？但段竹嘴巴一笑，整张脸都柔润起来……使他顿时忘了其中逻辑。
大概是大小姐想尝试平民小吃，电视剧不常这么演吗？他心想，她一定是不忍心自己这个普通人冒险，明明身处黑暗，却暖阳春风一样体贴别人。
他大受感动，一碗牛肉汤而已，即使不能解救她，也要帮她完成心愿。
段竹摸索到旁边的一根树枝，他刚才以为是垃圾，原来是她的拐杖……这么柔嫩的手，竟然要握着粗糙的树枝。
她道：“这是路上捡的。他不让我有拐杖。”
连手机和拐杖都不给，多么恶毒恶心的有钱人啊！
主播想到什么，和段竹说了，她点了点头随他。于是他把她小心地扶到后座，又打开手机直播。
“朋友们，刚才和小姐姐交流了下，现在我们去小吃店。”
他意有所指地铺垫道：“小姐姐一个人出来，挺不容易地走到这里。”
弹幕除了骂他的，还有一圈“喝了几粒花生米这么上头”、“这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小心灵异事件”。
两人找到店铺，还好现在没什么人；他仔细地擦干净桌椅，扶着段竹坐过去。
明明认识不过半小时，他就很自然地照顾起人来，并且乐在其中了。
他把手机摆到照不到脸的范畴。
两碗牛肉汤端上来，主播见她搅了搅勺子，微微低头闻了闻，像是嗅食的猫。然而，就没有动作了。
他以为她看不见不方便，或是不喜欢，段竹都摇了摇头：“我跳舞要保持身材，不能吃这些。”
他惊诧道：“那你让我带你来？”
她自然地道：“我只是问了，好奇味道而已。”
这什么古怪癖好。是啊，她是没说要吃，是自己一厢情愿……主播内心嘟囔，隐隐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面前女孩似乎和他的清纯可怜滤镜有点不同。
但弹幕刷的很欢快：“人家只是想看吃播而已，你吃个二十碗有问题吗”、“声音好娇好可爱”、“主播快吃，让她看”、“美女的事你少管”、“好过分，我要看脸”。
等到观看人数越来越多，期待值也达到一定峰值，他问段竹愿不愿意露一下脸，只几秒钟。
主播有些不好意思道：“就两秒钟，你别介意啊。”她对这种人人都渴望的出名毫不热衷，他顿时有种利用无辜的罪恶感。
【可怜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这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屏幕里出现一张面庞，只占了屏幕的一小块，在打光不好的小吃店里白莹莹的，吸引住人的全部目光。她眉目如画，神色平淡，甚至没看着屏幕。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失神，要么是陷于自己世界，要么是注目着某样唯一的东西。令人觉得被她所注目的，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
她不必说话，尽显忧郁深沉的脆弱。所有人跟着她一起沉默了一瞬。弹幕瀑布一样飞快刷起来。
两秒晃了过去，回复一片嗷呜哭嚎。热度也节节攀升。
段竹眨了眨眼，问：“发生什么了？”
主播摆正镜头，不顾评论一堆怒骂，道：“他们都很喜欢你。”
段竹却神色淡淡。他问：“你不喜欢这样吗？”她一路未展颜，他原本希望能让她开心一点。
“我很希望别人喜欢我。”她道。
弹幕纷纷划过“姐姐我爱你”、“看我看我”的话，甚至很多宣誓起。
她继续道：“但他们是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呢，如果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就会更喜欢她，把我忘掉了吧。”
她神色很认真。主播一愣，弹幕上有人说故作矫情，长得这么好看，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主播回道：“不要随便揣测啊……”他没法说出她失明的事，含糊地道：“小姐姐很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也只是萍水相逢帮个忙，她没有要出名的心思，其实你们说的这些她都看不到的……”
段竹心想，确实，眼前确实只是个路人，萍水相逢，剧情里都没出现过那种。
但由于她的出名buff叠加这个身体的白月□□质，无论回复是夸还是骂，热度都涨得飞快。
弹幕问：小姐姐都不知道直播吗？
主播回道：“她没有手机，也不懂这些……家人看管的比较严吧？”
一片质疑不信，主播没管，他开直播就是怕被卷进麻烦，找这么多见证人，也算是个保险；其次，要是能借助他们，帮这个女孩获得点安全保障就更好了。
于是他挑了些回复和段竹互动起来，避开了她的失明和经历，但言语中隐约透露出不寻常。
得到段竹允许，镜头转到桌面，照着她一双手，手指修长纤细，手腕在桌上轻轻一搭，形状优美，仿佛一枝白花落在桌上，弹幕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直到店员端上小吃酥饼，主播化身吃播，段竹指尖动也不动，众人纷纷感叹她意志坚定。
有人问：“小姐姐刚才说自己跳舞，是哪个舞团的吗？”
……
霍海桐得知段竹失踪的事就急匆匆赶回去，他暂时把一个失明的人如何逃走的逻辑抛到脑后，但监控里也鲜少拍到她身影，最后在道路的影像中发现她拿着一根树枝，勉强在人行道上摸索。
他令人沿着各条路寻找，想到她一脸高傲又双目茫然的样子，心里闪过各种凄惨的可能：被人拐卖、被人抓去关起来、在街上被人欺负……
他希望段竹倒霉，却不是这种；他毕竟喜欢过她，就算是骗局，也只能他来惩罚，而不是让别人侮辱。
霍海桐坐在车上，眼睛紧盯着外面，等待着手机里的消息。
他想让她服软，体会失去他后的落差，她倒好，没在屋里自怨自艾，反倒自强地跑出去，也不顾自己看不见。那么骄纵——怎么会是向人服软求饶的性格。她都精神不正常了，说不定连服软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段竹那张冷傲骄纵的脸，他就头疼地闭上眼。
旁边下属看了，心里忐忑，平时霍总在公司可是说一不二、冷酷无情，难得见他今天表情这么丰富。
这时，霍海桐手机里收到一条视频。
光线普通，背景简陋，霍海桐的思维跳到绑匪撕票视频开头。还好亮起来后只是那种街边小店。
这种环境他并不陌生，一下子勾起霍海桐最不愿回想的落魄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