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柔弱美人和三任前夫
从银山岛回来的一路, 白会川都在想，她或许认出他了、或许没认出，眼下终于得到答案。他又想, 她是什么时候认出的？
他推开一扇窗户，寒风涌进来，楼下是客栈的后院, 当中一棵槐树最为夺目，在早春满展起翠绿的叶子。
他心情和树枝一样错乱, 然而转头对上她的面庞, 俱都消静下来。
十五年过去, 她容颜未老多少，少了些稚气，多添温柔娇美。
她不该走入这间酒楼, 坐在简陋的客栈中。她仍穿着华美，妆容精致，好像没经历这十五年, 翻天覆地变化的只有他。
他很久没能仔细看她, 岛上山洞昏黑, 一行匆忙混乱；在唐家，他只见到她躲避的侧脸，既痛于她的绝情，也不忍心让她为难，浑浑噩噩、不知如何行为。
更早则在海岛上, 他脑中模模糊糊地浮现片段, 只想起一个女子拉着他的手，心底泛起自责愤恨，惩罚地拿石头砸自己……
段竹望来的眼睛濛濛如往昔, 白会川心中泛起震撼的苦味，低头去拿桌上茶壶。伤痕累累的手从袖中露出来。
她道：“在银山岛上，我听人说你拿石头砸自己的手？为什么？”
他把手掩进袖中，道：“我那时脑袋不清，做了些癫狂的事情。”
段竹道：“你从失忆中练回武功，是不是也很难？”
白会川想不到她打听的不少，说话也颇有主意，只像刚才一样敷衍过去，不想在她面前说那些事。
段竹又问：“白家如今还好吗？”
白会川笑起来说“挺好的”，他多年后重回家，原以为要没有人了，没想到不仅有旧人留下来，还收了新的弟子，虽然没有从前强盛，却很有朝气……
段竹边听边打量他，白会川因这些年的经历，颇有疲态，乍一看比唐玉念更似垂暮，只英俊眉目间依稀可见昔日风华。但一双眼还澄净明亮，没被海潮冲得浑浊，只是很沉稳。
乱石落下的山洞里，众人乱奔中，他转头慌乱地寻找她，段竹只匆匆看了他一眼。他失去沉稳，才被落石砸中。
她眉目间愁意宛转，忽然问道：“你怎么不说白因？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白会川一愣，连忙道：“他当然很好，这些年一直不忘振兴家业……”
段竹柔柔道：“他伶仃一人，长成这么好的模样，吃了很多苦。”
她这模样，倒好像是他们的妻子母亲了。
白会川看着她，道：“是，他很不容易。”
但白因无缘听父母这么讨论他。他这时正在唐府。
他来找唐玉念一算总账，又阻碍他去找容婉。以他的武功，自信即使不成也能逃出来，更何况，上回在岛上他就试探出，唐玉念内伤加重，只能使出五成功力。
因为筹备宴礼，唐府一路好进，白因看着刺目的彩绸，暗恨咬牙，绝不肯让唐玉念顺心办成，一步都不许成。幼稚的怒火冲头，他没发觉这次过分顺利，直摸到唐玉念的书房。
他躲到书架后，正对挂在墙上的一张美人画。画上女子约莫二十，白衫青裙、清丽绝伦，逗着脚下一只白猫，神色恬静。
白因看痴片刻，立刻认出这是母亲秦筝。
唐玉念挂着这张画像，用意不言而喻。
可白因突然想起，他曾在库房深处找出过两幅笔触相似的画。白会川不善丹青，他以为是父亲找人绘的，爱惜地收起来，只可惜画中没有父亲……
记忆交汇，他立刻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竟然都是拿仇人的画来思念父母！
来不及愤恨，唐玉念已推门进来。跟着还有一道脚步声，接着是关门声。
唐玉念道：“你亲自去找，这次再有闪失，你也不用待在唐府了。”
唐真道：“我知道的，义父。”
唐玉念忽然问：“你还听我的话吗？”
唐真道：“我对义父自然忠心……您对我有再造之恩。”
白因对他们这各取所需的虚假父子情嗤之以鼻。
“不，细算当年的事，是我耽误了你。你难道不想他们？”
“我绝没想过，即使认回去，也是遭人追杀欺负、孤苦伶仃，怎么比得上被义父栽培教导，生活富贵……”
白因原想等唐真走了再单独对上唐玉念，不耐烦地听他们来往，却听着听着，睁大眼睛，胸口渐渐压不住起伏，一刹间，漏出一声喘息——
段竹喝了白会川倒的水，声音柔软而忧愁道：“小因为我而受伤。你也遇到了这么多事，难道不恨我吗？”
白会川摇了摇头。
段竹道：“我在你出事后不久，就嫁给别人，你回来后，又帮唐玉念重伤你……”
白会川道：“我受伤失忆，把你孤零零地丢下，是我对不起你，你应该恨我。”
“是。”她细声这么说，令白会川心底一痛，又听她问：“那么，你一点也不怨恨我？”
他凝望着她道：“不恨，我很感激……”
感激什么？他没有说。
窗外风带进细微脚步声，白会川倏地转头，只听楼下有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妇人？”
白会川当即要带她离开，段竹却轻轻挣开他的怀抱。他诧异地道：“为什么？”
在山洞那回，她选了原胥；这一次，她又要选择回去和唐玉念成婚吗……
段竹退了一步，垂着脸看不清神情。白会川道：“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事情解决了，你再回去。”
【死心吧大叔，毕竟你不是我们高贵的攻略对象。】
段竹再次摇头拒绝。
白会川看她心意坚决，只好答应，只是隐约觉出一些古怪。
唐真带人在楼下盘问搜过，又上楼搜查，打开其中一个屋子时，兴奋地喊：“夫人在这里！”
唐真压下诧异，走进见真是段竹坐在桌边，神色宁静间带着忧愁。
他在屋中看了一遍，问：“义母难道已经知道消息？”
段竹疑惑道：“什么消息？”
“白因被义父抓住了。”
段竹神色慌乱，确信他没在骗自己。唐真微笑着看她脸色变化，好像这是一件很值得探究的事。
“他武功那么好……”
“正因为他武功太好，义父不得不找出对付他的办法。”
“他只是要我回去。”那么唐玉念为了她，暂时也不会伤害白因。
“义母原本好像已打算回去。”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她看向唐真，眸光恬静温和，忽然道：“你向来追名逐利，留在唐玉念身边也是为了权力，却屡屡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