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太后vs九千岁5

这红袍太监就在面前垂着手、红着眼站着，眼神别提多吓人了。

直勾勾盯着她，望着她。

温软吃了一小块糕点，就吃不下去了。

她歉意的让温平收起来，然后站起身，用手拍了下夏仇的手臂。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只偶尔想吃两次不该吃的东西，不会伤了身体……好，我回去找太医看看，吃这一点东西碍不碍事好么？”

“……哼。”

夏仇面色好看了些，狭长的凤眸中也多了几分水光。

他侧过身，挡住两个女人看向小太后的视线，说：“摆驾回宫吧，外面有风，吹着你又要难受的睡不着觉了。”

不是他们有点风吹草动便咋咋呼呼，实在是小太后的身体太弱了。

刚来皇宫那几日，小太后两天难受一次，五天莫名其妙的吐一次，半个月就得闹一次昏厥。

他们几个跟在身旁伺候的，是最怕小太后面色苍白，神情不适，那能要了他们的命。

夏仇拂开温平的手，亲自扶着温软，一步一步朝步辇走去。

“……”

温平垂着眼在小太后不吃了的糕点上看了半晌，慢慢弯腰将盘子收拾好，离开了凉亭。

陈嫔和丽妃则不敢多呆，路上匆匆说了几句，各自回宫了。

-

“娘娘很喜欢温平么？”

夏仇忍了一路，终于在挥退所有下人后，与娘娘独处时，忍不住问出了声。

他手中还揪着温软的袖子，像个想要糖吃，又不敢大声说的小孩子。

面上没透露出一点委屈，可言语里满是委屈。

“……那孩子很听话，也很能吃苦，很踏实。”

温软手中捧着热茶。

刚刚太医来过，还是说了以前那些翻来覆去的话，没什么新意。

夏仇却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拿笔一点一点记下来——九千岁大人的字也是很好看的，像是专门练过。

她身边没有文盲。

“比我好多了，是吧。”

夏仇艰难的扯出一个笑。

他想起了才被温软捡到的事儿。

那时他吃尽了身份的苦头，向来引以为荣的骄傲在一夜之间崩塌，他从大英雄的儿子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铜板，哪怕让他买个馒头。

他苟延残喘，满身脏污，比街边的小乞丐还令人厌恶。

他遭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恍恍惚惚、浑浑噩噩，认为继续活下去没有意思。

他家破人亡，什么都没了。

——要不怎么说，温家小姐很温柔呢。

她并非高高在上的施舍给他什么，相反，他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因京城里乱飞的柳絮而难受着。

旁边的奴才又担心她，又不敢随便动她，只能眼睁睁瞧着她越咳越厉害，最后都咳出血来了。

奴才们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老天保佑，笑死人了。

最该难受的那人却强撑着病体，安慰起他们，让他们别担心，甚至打发他们出去，给自己倒杯热茶就好。

然后她一转头，就看见了在屋檐下的他。

那双漂亮干净的眼，夏仇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眨了下眼睛，声音弱弱的，柔柔的，特别好听。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木窗，继续大不敬的看着她。

她没有生气，还笑了下。

“……咳咳……”

她难受的咳着，唇都被咬肿了，看起来很可怜。

她身形单薄，不像是富家小姐，像是寻常人家养得不好的瘦弱丫头。

却因那一身谁也模仿不来的贵气与优雅，而多了些许让人难以忽略的气质。

后来，他就被接入了温家，去伺候小姐。

她怕他不适应，另外给他找了个小院子，配了个小书童——他之后谢绝了。

当成主子一样对待。

夏仇经历过那么多，心中已有了一杆秤，很明白自己是什么地位，是什么身份。

他只把自己当奴才。

小姐也由着他，只不许他伤害自己的身体。

后来她入宫，他成了太监……小姐为此病重好几日，甚至第一次生气，恼怒不见他。

可夏仇不后悔。

他不能任由那个老东西欺辱小姐，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就冲进去，把老皇帝杀了，再带着小姐远走高飞。

幸好，老皇帝也很喜欢小姐，不愿意勉强她，给予她很好的生活，愿意听她的话。

“……没有的。”

温软叹息着握住他的手，认真的、一字一顿道：“你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好，谁比谁更差的道理。”

“若真要比较，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为我做了这么多……是我欠了你的。”

“你不要用这种态度这样的眼神低看自己，我是真的会不好受。”

夏仇吸了吸鼻子，笔直的腰一寸寸低了下来，直至他跪坐在小太后的腿边。

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凉的，前些年因在朝堂上操心太多，也伤到了一些。夏仇不在她身边伺候，却知道，小太后曾连着两个晚上没睡觉，就为了查清一个五品小官入狱到底无辜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