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贡（16）

金辉洒满室内，明明带着暖，却驱赶不了众人心中的寒意。

对啊，对于魔族来说，这个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为何，会选择怀有身孕的女子呢？”白草问道，回想起那晚，烛坊里的景象似乎还历历在目。

金珠露出一抹讽刺，眉目低垂，“因为一举两得。”

“将腹中成型的孩子，直接炼成厉鬼，母亲榨干油脂制成蜡烛。”

“制烛、炼鬼同时进行，效率更高更快。”

李申哀笑着点头，开口道：“也许，是那位等不及了。”

“将四处的冤魂搜集起来太慢，人脂也并不易得，便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残忍法子吧。”

陆子吟蹙眉点了点头，原来归灵道观里的那些厉鬼和红烛是这样来的，看来明德并未说谎，顾府之事了却后，他们的确是要为其所用的。

想到可可换魂时所说的卖烛之事，心中更是叹了口气。

这红烛极可能在七年前就已经出现了，当中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杯中的茶水没了蕴气，凉的透底，就如同在场众位的心。

“虽然我与申哥已经尽力救人，但是....”金珠脸上愧疚之色更深了，她也是女子，也希望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那绝望的哭啼，满是血色的婴儿，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想到那些场面，金珠紧绷起来，身体不自主的有些用力，牵动内伤，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白草见状，想起些什么，赶忙在袖中掏了掏。

“金掌柜，”白草拿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认真道：“这些药能治好阵法留下的伤口。”

说罢，抬头看了看厅梁上原本用来放韧石的那个洞。

谁能想到身为魔族的金珠，以自己的性命为抵押，救了数十名妇女和孩子，藏在邵记的仓库当中。

现下她终于是想通了，雪贡当日满是嘲讽的那番话，到底是何意。

魔族对人感恩戴德，令魔不耻，令人害怕。

他们作为道修多年在外历练，斩杀魔族无数，越是经历得多，看的也越透彻。

人又如何，魔又如何。

身为五品知州夫人的程素，杀了众多的无辜之人，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

而身为人人厌弃的魔族，金珠却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如此多的生灵。

终究，善与恶，仅凭种族如何能够区分。

接过纸包，金珠挂起一抹笑来，“多谢白小姐。”

不待她起身谢礼，厅门就传来一阵骚动。

“珠儿。”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

秦风眠扶着秦沛沛勉力踏入厅中，孟瑜见状赶紧迎了上去。

本应该坐月子的女子脸色苍白，身体有些浮肿，精神状态算不上好，看得出她是硬撑着的。

没有理会其他人，秦风眠直接坐到金珠身旁，轻握住她的手，反倒是金珠有些不适的缩了缩。

“怎么，不认识我了。”紧按住她的手，秦风眠好看的眸中有些水光。

金珠苦笑，摇了摇头，“珠儿至死都不会忘记小姐。”

秦风眠直接抬起手，止住她的话头，“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小姐，”金珠垂眸看着红木桌上的精致雕花，目光空洞，“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其实我是...”

“何来对不起，何来骗我。”秦风眠责备的看着她。

“是我，不信任你，知晓你是魔时，眼睁睁看着你困在阵中。”

“你为我们孟府上下千口人受尽折磨，日日难以安眠，是我对不住你啊。”

抚上眼前之人的脸，秦风眠一抹清泪滑落，无论人魔，她都是她的珠儿。

那个雪天为她剪纸，夏天给她吹风，陪她笑，陪她哭，陪她长大的珠儿。

多年前救的那个孩子，现在用命护着她，她还有何不满呢？

“金珠能遇到小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似是想起了原来幸福快乐的日子，长睫下的眸色中是万般缱绻，“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我知足了。”

秦风眠沾去脸颊上的泪，嘴唇微抿。

“隐瞒身份，我很抱歉。”复杂的心绪终究化成轻轻一叹，金珠脸上还有些郁色，嘴角勾起一个笑来，“小姐，我与申哥会做好铺子的交接，您请...”

“什么交接。”秦风眠脸色一变，用力推了推她的手，“我不说让你走，你不准走。我还等你，你给我女儿挣嫁妆呢！”

金珠微楞，眼眶里的水终究是破了堤，滴落在红木桌面上，晶莹剔透的闪着光。

秦风眠摇了摇头，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儿，你永远是我的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