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
因为温亚光,温思夏比其他小孩都要早慧,懂得也多,她虽然只有六岁,可她的心智可能达到了十二岁。
每次顾泽被打的时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像是不知道会疼,躺在那像一个死人。
天知道他有多疼,额头上温热的血涌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触目惊心,连动一根手指头,痛感袭遍四肢百骸。
可他不在乎了,妈妈没了,爸爸也不喜欢他,其实他是知道的,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为的就是要折磨他。
男人发泄完还不够,嫌他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连挣扎都没有,打的也没劲,他看到外边正烧着一盆火炭,中间插了一把烙铁,男人想也没想,就把那把烙铁提起来,然后又走向顾泽。
腥红的铁片在黑暗中格外通红,安静的小铁屋里发着呲呲的火光,不断有星星点点的火花掉落。
他跌跌撞撞的靠近顾泽,眼神阴狠,笑的一脸邪恶。
“艹,他妈的像死人一样,看来是老子太温柔了,今天就让你这小子好好感受感受,我看你还叫不叫。”
顾泽被打的直接昏了过去,整个人还发着高烧,哪里知道他还有
说着,那通红的烙铁就要往顾泽胸口上贴,温思夏跑过去,一脚踢开男人手里的刑具。
这是温思夏第一次正面帮他,之前都是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偷偷给顾泽处理伤口。
男人很快气急败坏,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眼前,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连扇了她好几个耳光,随后一脚踩住她,一顿拳打脚踢。
那是她第一次挨打,因为顾泽。
温思夏同样也没吭声,一直很男人打累了,她挣扎着坐起来,龇牙咧嘴的舔了舔嘴角,两颊火辣辣的疼。
吐掉嘴里的血水,然后慢慢爬向顾泽那边,把双手抱住他,腹部像刀割了一样疼,浑身发冷汗,浑身发冷汗,感受着顾泽那发烫的体温,觉得她下一秒快要死掉。
男人还是没放过她,居高临下的走到她面前,手里提着那块铁片,笑的残忍:“没想到两人还挺有骨气的,吭都不吭一声,他妈的真没劲。”
“小孩,老子要对付的是他,你打也打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开,女孩子细皮嫩肉的,烫着可就不好了。”
温思夏死死的抱着顾泽,不肯松动半分,只是坐在那,重复的摇着头。
“行啊,既然你这样护着他,那你替他受着。”
男人朝着温思夏靠近,想要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出了声,声音是过分的冷静,眸子盯的他发冷:“你别动他。”
默了三秒,男人才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的一把揪住温思夏的脖子,整个人直接被他拎了起来,烙铁向她的后背贴了过去。
“啊~”温思夏疼的闷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温思夏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再后面,已经是半个月后,温思夏带着顾泽逃了出去。
那时候顾泽虚弱的根本走不动,温思夏只能背着他,往北极星的方向走。
因为温亚光告诉过她,要是不小心迷路的话,就一直往北极星的方向走,然后就到家了。
山里面一片漆黑,天上只有影影绰绰的繁星,路崎岖不平,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凄凉又恐怖。
温思夏咬着牙往前走,身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不远处的火光随意晃动,眼看着追上来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知道,再照这样的速度,两个人都逃不出去,最后只能被他们抓回去。
于是她把顾泽放下来,妥善的把他安置好,然后就跑开了。
顾泽眯着眼睛,动都没动一下,可他意识清楚的很,他只是累了,没有求生的欲望。
就这样吧,走了也挺好,毕竟也是因为他,才会被抓过来。
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她走了,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跑的越远越好,顾泽睫毛颤了颤,冷风一直往他的胸口里灌,冰凉粗硬的小石头定着他的皮肤,一阵生疼。
下一秒,顾泽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掉到干硬的地上,那是顾泽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人来救他。
他马上又要回到那个,黑暗又恐怖的铁笼子里。
其实他心底里,还是保留着一丝幻想,渴望温思夏没有抛下他。
到底是六岁的孩子,他也懂得害怕,害怕一个人,也害怕孤独,害怕再也没有人陪他,受伤后没有人在他耳边跟他说话。
尽管那一个月以来,他没有一次搭理过她。
想到这里,顾泽哭的更厉害了,他无声的掉着眼泪,怕自己哭泣的声音会引来那些人,这对温思夏的逃跑很不利。
但愿她能顺利逃出去,永远也不要来到这个鬼地方。
顾泽缩成一团,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下一秒,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使有月光,顾泽也看不太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有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月光下倒映的影子被拉长,四周寂静,只有沙沙的脚步声,那么轻,那么细。
生怕打搅了谁,顾泽死死盯着靠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怎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只见人影从树林里穿出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花脸,那双桃花比任何时候都要眼清澈明亮,宛如山谷幽处的一汪清泉,眼眸弯成月牙儿,像潺潺流动的泉水,狡黠而清澈。
她弓着腰来到他身边,刻意压着声音,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快走,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些人肯定找不到我们。”
顾泽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明明和他一样大,可是在她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希望,就像现在这样,眸子盈盈而动,流转着闪亮的光。
他动了动喉咙,声音沙哑,用了他很大的力气,“你怎么回来了?”
低哑的声音里夹着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
温思夏明显愣了一下,弯腰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着他,发现他眼睛肿肿的,看起来刚刚像是哭过一样,眼角处发红,眼窝里泪汪汪的,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小温思夏轻笑了一声,重新把背他起来,说话的语气都柔柔的,像是在逗他:“会说话呀,之前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小哑巴。”
那个时候,也怪不得温思夏会那样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睡不着,就会找他说话。
只可惜,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连那次她为了他烙上疤痕,也没见他开过口,那一天她醒来的时候,只是看见他抱着自己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她脸上,一直不停的往下掉,泪水滚烫,只是没有声音,他压抑又悲伤,眼底染了一层无法形容的害怕。
应该是害怕她就这样死了。
尽管他们年岁还小,可是也知道,死亡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一天,还是她哄了老半天,好说歹说才让他止住了泪水。
温思夏是真觉得他不会说话。
“你才是哑巴。”小顾泽吸了吸鼻子,双手死死环住她的脖子,生怕自己被掉下去,小脸埋进她的颈窝,安静的不敢动。
温思夏心情似乎很好,看他炸毛了也没反驳,逗他似的点点头,轻笑着说:“行,我是哑巴。”
那一天,温思夏带着他去了一个山洞,洞口被杂草遮掩,不仔细看的话压根找不到,里面的空间不算特别大,勉强能容下两个小孩。
她把顾泽安置好,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烧饼给他,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四周很安静,只有皎洁的月亮还挂在天上,银白的月光穿过缝隙,像一丝一丝的银线,缓缓落在他们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