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五章 马商
秦逍道:“战马如何,私马又如何?”
“朝廷的马匹的管制极为严格。”华宽解释道:“开国太祖皇帝征伐天下,血战山河,虽然问鼎天下,不过也因为惨烈的战事而导致大批战马的损失,大唐立国之时,战马稀缺无比,为此太祖皇帝下诏,鼓励民间蓄养马匹,只要养马,不但可以得到朝廷的扶持,而且可以直接高价卖给朝廷,所以立国之初,豢养马匹一度热火朝天。”
秦逍疑惑道:“那为何我大唐战马依旧如此稀缺?”
“败也败在养马令上。”华宽叹道:“朝廷以高价买马,民间养马的越来越多,可是真正懂得养马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许多人将养马当成养猪,关在圈子里,成日里喂料。大人也知道,越是想要养出好马,对马料的挑选越是严格,可是民间养马,马匹吃的马料和养猪的饲料相差无几。这倒也不是百姓不愿意拿出好料,一来是民间百姓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钱置备好料,二来也是因为真正上好的马料也不多。就譬如北方图荪人,他们的马匹吃的都是草原上的野料,那样的马料才能养出好马,大唐又哪里能得到那样天然的马料?”
秦逍微微颔首,华宽继续道:“朝廷每年要花多笔银子在马匹上,可是官买的马匹真正达到战马条件的那是百里挑一。而且因为中间有利可图,许多官员压低百姓的马价,中饱私囊,说起来是百姓高价卖马,但真正落到他们手里的却所剩无几,反倒是养肥了许多贪官污吏。如此一来,养马的人也就逐年减少,朝廷难堪重负,对收购的马匹要求也越来越严格,到最后养马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最要紧的是,因为民间大批养马,出现了众多马贩子,有些马贩子生意做的极大,从民间购马,手头甚至能收集上千匹马,而这些马匹后来成了叛乱之源,许多盗匪拥有大批马匹,来去如风,劫掠民财,肆无忌惮。”
秦逍也不禁摇头,寻思朝廷的初衷是希望大唐帝国拥有强大的骑兵军团,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变了味儿。
“所以后来朝廷禁止民间养马,只是在各地设立马场,由官府豢养马匹。”华宽见秦逍对此事很感兴趣,更是详细解释道:“每年花在马场的银子不计其数,但真正产出来的良马少之又少,直到后来有了西陵马场,关内的马场缩减许多,产出来的良马缴纳到兵部,那些达不到条件的普通马匹,就在民间流通,这些就是私马,不过从马场出来的马一匹马,都有记录,做马匹生意的也都是背靠官府的马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逍笑道:“华先生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不少。”顿了顿,才道:“不过在咱们大唐境内,也有不少北方草原马流通,据我所知,图荪人禁止他们的马匹进入大唐,为何还有马匹流入进来?”
华宽笑道:“最早的时候,草原上的那些图荪人担心他们的战马流入大唐后,大唐的骑兵会更加强盛,所以互相盟誓,不让图荪马卖到大唐。不过那时候我大唐威震四夷,我大唐许多货物都被图荪人所喜欢,明面上图荪人不和咱们做马匹贸易,但私下里还是有不少部落依旧用马匹和我们贸易货物,但因为有盟约在,不敢大张旗鼓,而且数量也有限。近些年听闻图荪杜尔扈部日益强盛,吞并了许多部落,已经成为了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杜尔扈部再次召集草原各部,互相盟誓,禁止战马流入大唐,这一次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面上盟誓,但凡有部落私下卖马,一旦被知道,杜尔扈部便会带着其他部落攻打,所以近些年往大唐流入的草原马越来越少。”
“也就是说,现在还有图荪人向咱们卖马?”
“是。”华宽点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草原马如今十分昂贵,只要能将马卖给咱们唐人,马贩子就能获得丰厚的利润,所以无论是在图荪那边,还是在咱们大唐,都有不少马贩子在边关一带活动,秘密从事战马的贸易。大人不知是否了解图荪人?他们逐水草而居,手中最大的财富,就是牛羊马匹,要获得所需货物,就需要用自己的牲畜贸易,这其中最值钱的就是马匹了。草原各部盟誓之后,大部落倒也罢了,可是那些小部落如果无法与咱们进行马匹贸易,生活便是每况愈下,特别是遇到灾年,他们不得不私下与那些马贩子贸易。”顿了顿,低声道:“杭州西门家就是做马匹生意的,他们在边关一带派了不少人,暗中与图荪马贩联络,杭州营的许多战马,就是西门家从北方弄过来,买给了官府。”
“西门家?”
华宽道:“西门家的族长西门浩,方才也在刺史府外来拜谢大人,不过人太多,大人没注意。如果知道大人对马匹贸易感兴趣,方才应该将他留下来,他对这门生意一清二楚。我们华家与西门家是世交,也是儿女亲家,以前也与他偶尔聊起这些,所以略知一二。大人,你若想知道的更详细,小人立刻去将他交过来。”
“这次西门家也被牵连?”
华宽点头道:“西门家老少三十一口都被抓进囚牢,西门浩的父亲前几年已经过世,但老母尚在,只是这次在监牢里,老人家一场大病,油尽灯枯,只差最后一口气,本来是要死在牢里。可是大人帮西门家洗刷了冤屈,老人家出狱回到家中之后,当夜就过世。西门浩觉着老人家能在自己家中过世,那是福气,如果死在监牢里,会是他一辈子的悲痛,所以对大人感恩不已。”
“如此说来,西门家现在正在办丧事?”
华宽点头道:“老人家是前天出狱,昨日设了灵堂。本来西门浩在举丧之期,不好出门,但知道我们要来拜谢大人,硬是脱了孝服,非要和咱们一起过来。现在回去,继续操办丧事,小人告辞之后,也要过去帮衬。”
秦逍站起身,道:“老人家过世,我应当前往祭拜,华先生,咱们立刻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