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再度来到县衙门,安父也不明白,他好好的一个风水先生,怎么就跟这县衙过不去了?尤其他这一行,接触的肯定得是死人,人都没了,怎么还能有这么多麻烦呢?
话虽如此,县太爷还是要见的,并且在见之前,安父默念静心咒,他真的有些受不住县太爷那宛若黑洞般的脑洞。
果不其然……
第二次询问,县太爷反反复复的只问了两个事儿。
其一,类似章家这个事儿,以前发生过吗?
其二,假如死者有多名儿女,那么究竟是保佑所有的孩子,还是其中之一?这个又是怎么判断的。
对于第一个问题,那自是很好回答的,就是没有啊!安父自己也很懵的,他...真的没有拿到过关于金手指的使用说明书,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来推测。但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每一次都是很顺利的,只是效果不同,可光环确实是刷上去了。
而第二个问题,安父低头思索了片刻。
“回县太爷的话,我是一个受人钱财给人做事的风水先生。我收了钱,当然要帮付我钱的人要到祝福。像钱大富钱老爷,他也不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但他却是出钱的那个,我当然就帮他讨要了先人的庇佑。”
这个回答,安父自个儿都不能说满意,但他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没想到,县太爷听完后却是连连点头:“本官要你做一件事儿!再度回到章老太爷的墓前,重新开始祈福讨要庇佑。”
安父:……
没想到这个入错行的县太爷居然还是个谨慎的主儿?
“县太爷,有件事儿草民之前没有告知,当日我并不是一次讨要不成就放弃的,而是连续讨要了三次先人庇佑,尽数失败后,才不得不放弃。另外,草民才疏学浅,每日只能祈求讨要三次。”
“那就再试!不过,你这一次并不是给章孝义讨要庇佑。已故的章老太爷,一生共有一子四女,你依次给他的女儿讨要庇佑。本官要看看,这件事情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合谋!”
说到这里,县太爷拿起惊堂木猛的就是一拍:“成败就在此一举,安大师,本官相信你一定能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安父:……
好家伙,这是何等离奇的想法啊!
要么是独自谋杀亲生父亲,要么就是姐弟几人一起谋杀亲生父亲,就不能有别的选项?比如说,章老太爷性子比较着急,在停棺的那几天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投胎了。再不然,别忘了章老太爷得了糊涂病,搞不好他就是单纯的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毕竟人命关天,安父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县太爷想也不想就道:“大师这话也有道理,所以请大师这就出发前往章家祖坟,先把本官的猜测确认一番。”
安父还能说什么呢?甭管眼前这人有多坑,他是县太爷他说了算啊!
只这般,在衙役的陪同下,安父又一次来到了章家祖坟,他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特地要求采买了一些香烛纸钱。
在搞了一堆并不是必要的流程后,安父闭上眼睛开始装神弄鬼,生怕到时候丢光环不准,在丢之前他还是悄咪咪的睁开了眼睛。
丢!
如他意料中的那般没有成功。
继续丢。
仍然没有成功。
最后一次机会了,安父真的已经很认真了,可惜结果跟之前并无两样。
再度回到县衙,安父面见县太爷,告知了事情的结果,并表示他是按照县太爷的要求,依次替章老太爷的长女、次女、三女祈求讨要先人庇佑,但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县太爷,据我所知,章老太爷的次女和三女皆是接到了报丧的消息后,才匆忙从夫家赶到咱们洛江县里,按理说她俩是不可能参与到合谋里面的。”
县...太爷对安父的说辞不予置否,只表示明天继续。
那行吧,反正明天还有三次机会,安父琢磨着,也别浪费了,一次给章老太爷的四女,剩下的两次就给章孝义的妻儿好了。
结果仍以失败告终。
安父再度提出了糊涂病的说法,因为章老太爷的情况确实非常特殊,很多人尽管是病重到不省人事了,但在生前还是能保持脑子清醒的。唯独只有章老太爷,已经病了两三年了,甚至是从一年前开始,就已经彻底忘记了一切。
一个忘记所有血脉至亲的人,真的还会去保佑自己的后人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点,章孝义是自己认罪的。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为什么会在连受刑都不曾的情况下,直接跟本官认罪?此案必有蹊跷!”
县太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安父也只能选择闭嘴。
等他回到钱家时,钱管家满脸兴奋的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半仙你绝对想不到的,县太爷压根就不是闲得慌才插手这事儿,是有人去报案了,他才找咱们问话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绝对想不到的!”
“章孝义的外甥?”
“我就说你肯定想不到……哈?为啥呢?半仙你是怎么猜到的?不对,您是不是掐指一算,就算出了背后真凶?”
“不可能是后来得到报丧才姗姗来迟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是章孝义的妻儿或者他家中的下人,据说他的长姐和四姐是最为疼爱他的,那还剩下谁?那个原本说在现场,突然又跑去布庄的外甥?”
排除法嘛,只是安父还是没想明白,那个外甥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管家满脸激动的跟安父分享美味香甜新鲜出炉的瓜。
那个外甥,是章孝义长姐的小儿子。章孝义的长姐出嫁时,章家还是鼎盛时期,加上他那个长姐相貌身段皆不俗,而且还有一手管家理事的好本事,因此嫁的人家也是姐妹四人中最好的。
不是说其他三个妹妹就嫁得不好,而是只有这位长姐嫁的是另一家的嫡长子,也就是继承人。她的公婆已经没了,她的夫君早在多年前就继承了家业,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娘家的真正原因。
她再三帮衬娘家幼弟,夫君和能继承家业的长子并没有太多的意见,独独深受她宠爱的小儿子,却对这个已经三十好几却仍然不曾断奶的舅舅,有着非常大的怨念。
章老太爷出殡这日,在目睹了安父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以及亲舅舅那崩溃晕厥的场面后,他悄悄的报官了。
反正外祖父过世当时,他的确不在跟前。他娘让他买最好的绸缎料子,给他外祖父做寿衣和锻被,他不服气,明明这些事情就是应该由儿子来承担的,甚至包括丧礼一应费用,都应该由本家人来操持,凭什么让他又出钱又出力?他又不姓章,凭什么给章家当孝子贤孙?
...
本来这事儿没人知道,但显然县衙那边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差了,不知怎的就给漏出来了。
既然钱管家知道了,估计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安父陷入了沉默。
确认过眼神,章孝义是真的倒霉,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倒霉。但凡这里头少了一环,他都不至于被县太爷下令捉拿归案。
试想想,假如说章孝义没请他帮着垒坟头,或者没得罪他亲外甥,再不然摊上的不是洛江县这位脑洞离奇的县太爷……
“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管家!”钱家下人快步赶来报告。
一时间,安父还以为许久没有消息的钱大富出了啥事儿,没曾想,那下人却道:“早先在章老太爷跟前伺候的人,招了!”
安父:……
难道真叫那个县太爷说中了?
呃,其实没中,但也不算是完全冤枉了章孝义。
又两天后,县衙公开升堂,一群闲得慌的人将县衙挤了个水泄不通,其中当然有咱们熟悉的钱管家。安父本来是不想去的,他看到县太爷就脑壳疼,但最终他还是被钱管家拖去了。
钱管家的理由是,万一审问到一半,想起了还有个风水先生当人证呢?别以为不可能,对咱们这位县太爷来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个说法,安父不得不认可。
升堂这日,县衙终于有了威严的气息,县太爷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手边是那熟悉的惊堂木,而堂下两侧各站了一排衙役,选的还是高矮胖瘦差不多的衙役,反正瞧着特别有排面。
可惜,作为案犯的章孝义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等他被带上来后,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而且看他那模样,应该是没少受刑。
“犯人章孝义,还不如实招来!”
安父就纳了闷了,你说这连个前情提要都不说,上来就是一句“如实招来”,这简直跟之前张嘴就是“还不立刻认罪”一个效果。
然而,安父还是高看了章孝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在牢里就招供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章孝义连挣扎都没有,就照实说了。
从他的供诉中,他的确没有直接谋害他的亲生父亲章老太爷,但老太爷的死也确实跟他脱不了关系。
因为他希望他父亲早点儿死,快一点,再快一点,章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可事与愿违,本来冬日里身子骨就越来越差的章老太爷,竟然在开春天气转暖之后,病情很神奇的好转了。当然,脑子还是依旧糊涂,只是又能吃能喝,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在自家宅院里溜达,甚至精神头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要好。
眼瞅着亲爹短时间内是不会死了,可章家也确实是撑不了太久了,章孝义把心一横,决定来个催死。
旁听的安父简直无言以对,他听过催婚、催生、催……还能有催死的?
事实上就是有。
众所周知,病人是需要好生调养的,包括日常的膳食,还有大夫开的药方,以及平日里小心伺候着,才能维持现状。但这几个方面却都是可以动手脚的,甚至没必要...直接下.毒,只需要将膳食换掉,汤药减少,日常伺候的人拨到别处……
章老太爷就算因为天气转暖的缘故,身子骨是好了不少,但他仍是个病人,还是个年迈的老人。
从阳春三月起,章孝义不遗余力的折腾章老太爷,他自认为做得很小心,甚至最高明的仵作前来验尸,应该也差不多缘由的,因为老太爷是真的病重而亡。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所有的巧合加到了一起,出殡当天突然撂摊子不干的安父,记恨他拿走原本属于自己钱财的亲外甥,以及脑壳壳有大包的县太爷……
虽然到最后,县太爷还是没能找到实质上的证据,但他依旧宣判了。
依着本朝的律法,遗弃、虐待老人至其死亡,是可以直接判斩立决的。这个罪名就叫做不孝之罪。
不过县太爷最终还是没判斩立决,他只判了章孝义流放三千里。
钱管家就开始小声逼逼了:“半仙,章孝义那几个姐姐还是有能耐的,尤其他那个大姐夫,家里可有钱了,这事儿又跟自己的小儿子有些关系,好像就是他们出面保住了章孝义的小命。”
“你确定这叫保住了小命?流放三千里还能活着?”
“话不是这么说的,斩立决就是真的死透了,流放又不是立刻死的。只要人还活着,回头再动点儿手脚,保不准就活下来了呢?”
安父表示无话可说。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县太爷突然点了他的名字,高声让他上前。
“本案得以告破,除了本官明察秋毫之外,还有一位大功臣。便是这位安半仙!正如坊间传闻那般,安半仙是第一个看破此案之人,是他告诉本官,已故的章老太爷心怀怨恨,不愿保佑自己唯一的儿子。本官疑窦顿生,排除万难也要将真相告破,以慰章老太爷在天之灵……”
安父麻了。
尽管县太爷主要还是夸自己有多能耐,但也把他带出来了。偏生,章孝义的几个姐姐、姐夫都在场,安父仿若被公开处刑。
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还是搬家吧,离这个有大病的县太爷越远越好。
终于县太爷闭嘴了。
案犯被重新押回大牢,围观的老百姓们也四散而去,安父赶紧开溜。
“等一等,安半仙。”有人喊住了他。
安父真的不想搭理,但对方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好几个人,并且就是章孝义的姐姐、姐夫们。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县衙,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在县衙门口行凶,这才稳住心神,假装淡定的问道:“敢问有何事?”
“我是章老太爷的长女,我希望半仙能重新为我父亲做法事。”她边说边红了眼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但老父既然已经没了,我们姐妹还是希望他能平静安详的投胎转世。”
顿了顿,她又道:“我还想请半仙告诉父亲,他唯一的孙儿,我会将他抚养成人,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绝不会让他走上他爹的老路。”
安父很想问问,您是哪个品种的圣母?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章圣母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