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小修)
第五十五章
谢年舟的手越来越近。
染着血迹, 带着血腥,仿佛自地狱深处伸来的一般,他走不出地狱, 便要把地狱带到人间, 让世界为他殉葬。
那双手最终落在祝仪脸侧。
动作轻柔又小心, 像是捧着珍贵易碎的琉璃般, 又像是情人之间亲昵的抚弄,可惜此时的他身上戾气太重, 眼底疯狂太过明显。
“我喜欢的模样?”
祝仪只想笑, “谢年舟,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么?”
事实上, 祝仪也的确笑了,她伸手打掉谢年舟落在自己脸上的手, 圣母白莲花的伪装被她彻底撕去, 易燃易爆的小辣椒终于重见天日,“谢年舟, 别搞笑了,你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离开?”
“还有, 纠正一下, 离开的人不是我, 是你。”
“是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祝仪冷笑不已, “是我满世界找你, 却找不到你的一点消息, 最后是斥候传信, 说你诛杀叛军。”
“你诛杀叛军之后又去了哪呢?”
“是领兵去我家, 是邺城!”
祝仪陡然拔高声音,“谢年舟,你不是要送我新婚大礼吗?礼物在哪?是什么?”
“是我家人的项上人头么?!”
院子里的兵荒马乱不知何时平息了,只剩萧瑟秋风在呼啸。
红绸坠地,烛火摇曳,谢年舟猩红披风扬在烈烈风中。
“阿姐竟是这般想我的?”
谢年舟轻摇头,看着祝仪唏嘘叹道:“一别经年,阿姐竟也不问我好与不好。”
“谢年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话题被转移,祝仪清喝出声。
然而谢年舟却像是没有听到祝仪的话一般,仍在自顾自说着自话:“阿姐常说,战场之上刀剑无言,生死在天,入了战场,便等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说到这,谢年舟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阿姐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却独独不担心我。”
“也罢,在阿姐心中,我向来是无足轻重的。”
“那么我呢?我在你心中又是什么?”
祝仪竖手指着窗外的一片狼藉,“谢年舟,你但凡有一点点喜欢我,便不会这般对我,更不会列阵邺城城下!”
“谢年舟,我的家人到底怎么样了?你把他们怎么了?”
“阿姐在担心他们?”
谢年舟手指拨弄着祝仪凤冠上垂下来的珍珠璎珞,模样还是旧时温和,然而昳丽凤目此时却被病态的偏执所裹挟,懒懒一笑,清华雍容的谪仙面容便成了恶魔在微笑。
“阿姐,你嫁我,我便放过这些人,好不好?”
谢年舟温柔笑道。
祝仪止不住颤抖。
很明显,她的家人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她。
他选在她大婚之日回来,其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待他不薄,明明几乎事事依从他,除了嫁给李盛这件事。
为什么还是走到这一步?
难道真的是因为书中剧情不可更改?
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她还挣扎个毛线!
她选择——破罐子破摔。
祝仪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狠狠砸向窗外的谢年舟,“滚!”
祝仪的动作并不快,也算不上突然,然而战场上势如破竹的男人却被凤冠砸了满面,坚硬的宝石划过他的脸,额角瞬间便漫出血色,凤冠从他身上滚落下来,血色也从他的额角慢慢滑落。
“主人!”
身后心腹惊呼出声。
谢年舟置若罔闻,慢慢抬起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角,粘稠液体黏在他指腹,他捻了一下指腹,收回手掌心朝上,手指在他面前摊开。
“阿姐不愿嫁我?”
谢年舟侧目垂眸,浅笑着看着指腹上的血迹,描绘着盛世牡丹的宫灯摇曳在他肩头,霜色的银甲像是无端镀上一层红,直映得眼尾也拖出一抹浅浅的红。
若是在以前,祝仪必会在心里感慨好一副漂亮的皮囊,好一个百转千回的脆弱感,继而美色上头母爱泛滥对他嘘寒问暖,可是现在,她只想破口大骂,“谢年舟,你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扪心自问我没有半点对你不起,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嫁你——”
“阿姐是对我好,可是阿姐对别人更好!”
像是不愿再伪装,谢年舟突然出声,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祝仪的话,“阿姐是我的全部,我在阿姐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祝仪反唇相讥,“我是你的全部?谢年舟,你别搞笑了!”
“你便是这样对你的全部?”
“谢年舟,我求你做个人吧!也求你别再自欺欺人!”
祝仪冷冷看着谢年舟,“想争天下便争天下,男人有野心再正常不过,但是别拿我去当这个借口,红颜祸水的名头我背不起!”
她的话似乎说中了男人心事,男人凤目陡然凌厉,“阿姐只需要告诉我嫁我还是不嫁!”
祝仪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目光悲悯又可怜,在谢年舟身上来回打转,“嫁你?”
谢年舟凤目轻眯。
祝仪讥讽一笑,懒懒收回目光,直接闭上眼,“谢年舟,你杀了我吧。”
谢年舟瞳孔微缩,心脏骤紧。
秋风无声而止。
世界陷入凝滞。
谢年舟胸口剧烈起伏,六角琉璃宫灯在他眼尾拖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红。
他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当余光看到窗内一心求死的祝仪时,他的气息便再也不受自己掌握。
“我这么喜欢你,怎舍得杀你?”
他死死盯着祝仪的脸,低低笑道:“阿姐,你是我的人,你嫁也得嫁,不嫁更得嫁。”
“你没得选择。”
祝仪身体微微一僵。
谢年舟笑了起来。
“带走。”
谢年舟转身,眸中笑意瞬间消散。
祝仪被人从屋里带了出来。
大抵是为了羞辱她,没有人给她戴枷锁,甚至新婚的婚服都没换,就这么从她的府邸走出来,一路往皇城而去像是在游街。
祝仪觉得谢年舟简直有病。
虽说战乱已经平息,但哪个不怕死的百姓敢在这个时候出来看热闹?看她游街的人除了谢年舟自己带来的人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根本起不到游街羞辱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