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香靥凝羞一笑开
是她爹的声音,怎么听上去还有一点儿沧桑和隐忍,叫人听了不是滋味儿。
待反应过来,父母双双将她拥入怀中。谢乔长到十五岁,竟然第一次见不苟言笑的爹哭了。
“别哭别哭,哎嘿,阿乔只是出门玩了一圈,这不毫发无损嘛……”她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落了下来。
谢乔奇了怪,今天是怎么了,刹那间对谢府激起了浓浓的眷恋,每一草一木都令人亲切,叫她鼻尖酸涩,好想大哭。
她捏起衣袖给爹妈擦拭泪水,“好啦好啦,原见你们挺乐呵的,怎么见我反哭了……虽说我不甚乖巧听话,没想到这般让人放心不下,父母双亲都给愁哭了,这传出去阿乔罪名可大发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为父失职,竟也不知阿乔原是这般活泼的孩子……”谢元哽咽。
谢乔忽见父亲两鬓添了许多白发,样子是苍白了许多。
“看见爹娘重归于好,阿乔不胜欢喜,只愿以后爹爹莫要动怒、娘亲不再愁苦,比什么都好。”
“好好好,阿乔说的都好。”姚氏已是泣不成声。
“夫人,你去替阿乔张罗,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阿乔同我来书房。”
“好,陈妈妈,我们走。”
在书房里,那面刷得惨白的空置墙面,重新挂上了不知是哪位名家的画作,甚是绝妙。
纸张虽有些泛黄,画面依然绚丽雅致,境界高远。
那连绵起伏的远山隐有孤亭细微可见,临渊桃花坞,简朴茅屋旁似有女子翩翩起舞,落花离涧汇成一条花舟……远观不失大气风雅,近品细腻精致,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题字有云: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印鉴落下一个“元”字,落款时间大和八年谷雨。
竟然是爹……他早年画工便如此卓绝超群,怕是毕生追求极美极雅的少叔渊先生见了也要甘拜下风、拍案叫绝。
据她所知,爹爹直到顺帝指婚才从异地求学归来,大约是大和九年。
异地、桃花坞……单单“其叶蓁蓁”一句,字里行间饱含深意。
看来,爹娘是有故事的人啊。
谢元见她观画入神,长吁一声:“阿乔,爹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少年郎如夸父般不断追赶烈阳。
他隐姓埋名,远赴千里拜贤求学,痴愚以致忘我,废寝忘食、不知寒暑,衣裳破了也不顾。
以穷困潦倒之态,受尽世人白眼、看尽人间冷暖。
直到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富家千金,为他才学吸引,时常光顾少年郎栖身的茅草屋,不辞辛苦为他缝衣送饭。
那年中秋夜,她竟然说愿意舍弃富贵繁华,要与他余生莳花弄草、修篱烹茶。
少年心里欢喜,苦于表达,料想自己也是钟意她的,可爱慕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架不住她步步紧逼,少年意乱之下竟吓得落荒而逃。
家中告急催回,他来不及与她告辞便走了,回家后才知是定了亲事。最巧的是,一段巧合的天赐良缘,偏偏砸中了一对有情人。
听说她竟不肯嫁了,他愁肠百结,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直到见到一起作的画,方想起自己从未告知过真名……
她是为了自己这个穷书生拒嫁了他。
谷雨那日,茅草屋外的景,绘成的画,成为最简单的告白。辗转送到她手上,才将误会解开。
“真是佳偶天成……后来呢?”
“后来就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