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贵的爸爸
踏着月色,铁山三人慢慢腾腾的往村里走去,铁成报怨似的说:“哎呦,我的腿疼死了!三哥,明天咱别蹲马步了,行不?”
“不行,今天就你蹲的时间短,明天接着蹲”铁山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瞒你说,我的腿也疼啊!”
“我爸爸说过刚开始谁练都会疼,过几天就好了。”二贵说道。他曾在爸爸监督下蹲过马步,所以蹲的时间最长,也没有像铁山、铁成俩人那么的疲惫和疼痛。三个人说着话儿就来到了村口。
二贵的爸爸陈风此时站在村口等着儿子,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很长。二贵看见了,就跑过去喊了声:“爸”便不知说啥好啦。
“姨夫,您还没睡呐?”铁山赶忙上前解释:“我们仨在树林里玩了会儿,回来晚了。”
铁山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每次见面都您啊您的,听着就让人心里舒服。二贵爸爸本想严厉地教训儿子几句,此刻心里的火气也不由降下了许多:“都回家吧,以后早点儿回来。”
“哎”铁山他们答应着,就各自向家中跑去。
陈风是个中等身材,腰身粗壮有力,平时不苟言笑的汉子。他望着跑在前面的三个孩子,看着他们跑动的姿态,心中暗道:“这几个小崽子,还挺有意思呢?”近些日子,他发现女儿三娇的嘴里不时地叨叨咕咕,有时还和二贵一起拿着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他曾悄悄地过去看过,原来儿子、女儿在地上练习写字呢。那一瞬间,他的心像被针猛刺了一下,很疼、很疼!他知道孩子练习写字一定是宝加的三儿子铁山教的,因为村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在念私塾。他觉得做为孩子的爸爸,自己很是无用——他无力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私塾读书,对儿女的亏欠让他觉得心痛。
陈风家是在他爷爷时由河北沧州来到刘家沟的,在村子里属于外来户。小时候,陈风听爷爷讲他们陈家在老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儿,祖上也曾出过不小的官吏;只是他们这一枝一直以务农为生,在家族中受到排挤,日子过的不是那么好。在遇到连续两年的大旱后,赌气的爷爷也没有向家族里的亲友求助,变卖了不多的家产,领着奶奶和年幼的爸爸、姑姑离开老家来到刘家沟。经过爷爷和爸爸两代人的努力,尤其是在他娶了刘姓女子为妻后,生活已渐渐有了起色。可爷爷和奶奶早已过世,爸爸妈妈也因过度操劳于前几年先后离他而去。他如今虽然不用为吃不上饭、穿不上衣发愁啦,可在送孩子进私塾读书一事上,他心里还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他的内心深处是非常渴望把儿子送去私塾读书的——这也是逝去的爷爷和爸爸的愿望。他当然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成为识文段字的文化人,为他家光宗耀祖。。。。。。他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小时候还和爷爷学习过太极功夫,虽然不是什么顶尖高手,但面对三、五名壮汉取得完胜,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在眼前的现实面前,他空有一身的力气却一点儿也使不上,他感觉非常的憋闷,心中很是痛苦!
他站在村口已经有一会儿啦,孩子们的对话也听见了,对儿子和铁山、铁成兄弟俩在一起练功,心里虽然还有着一丝丝的介蒂,此刻也释然了许多。铁山能教自己的儿女识字背书,他还能阻止儿子教铁山兄弟俩学功夫吗?他难道还不如孩子们大度吗?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觉得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孩子们学好、学会功夫。此时看着前边渐渐跑远的三个孩子,他那郁结的心情也舒畅了很多。他抬头望着那干净得无一丝云彩的夜空——那长长的银河横亘在天际,银河两岸那无数的星星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睛,在夜空中俯看着他;又大又圆的月亮洒下来的光辉,彷佛伸手就能摸到似的。。。。。。他不由的在心中感慨道:“今晚的月色真好!月光真是白的瘆人啊。”
陈风走进家门,给驴槽子里添够草料,进屋脱衣钻进被窝儿。良久,他伸手捅了捅同样没有睡着的媳妇:“喂,和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媳妇迷迷糊糊地问。
“我想把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到冬天时去南票下井背煤。”陈风回答。
“什么、什么?你说你想下井背煤去?”媳妇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爬起身,头部倾在了丈夫的脸上:“不行,绝对不行。”
陈风伸手搂过媳妇:“你小声点儿,别把孩子吵醒了。”他能感觉到媳妇的担心,他轻轻地拍着媳妇圆润的肩膀:“我想让二贵去私塾读书——你没发现二贵和三娇这几天在偷偷地背书,还在地上练习写字吗?这一定是宝加的三儿子铁山教的,咱村里就他一个孩子在念私塾”。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媳妇的肚子,继续说:“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要是男孩,长大了娶媳妇、置地都是要钱的,趁现在年轻、有力气,我想多挣点儿。”他和媳妇生有四个孩子,上边大贵和二贵哥俩,下边三娇、四娇两个姑娘。现在媳妇的肚子又鼓了起来,他们的第五个孩子也将在几个月之后降生。
“不行,我家不是有个亲戚在北票吗,他家男人就是死在了井下。听说尸首从井下抬上来时,身上和脸上都变了形,已认不出来了——可瘆人的,听着都害怕。”她本就抱着男人胳膊的手一下子加了力,好像男人马上就要在眼前消失似的,她得紧紧抓着:“不行。咱家的事儿都依你,就下井背煤这事儿,说啥我也不让你去。”
陈风从媳妇的话里感受到浓浓的关心和决然的态度。当然啦,他坚持要去,媳妇也是拦不住的;不过,让媳妇为他每天担惊受怕,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没下过井,可他听别人讲过井下的危险,知道下井背煤的风险——那是在拿生命去换钱。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不去。”他把胳膊从媳妇的手里拽出来,伸手拍拍媳妇的脸,轻声说道:“放心睡觉吧。”
这一夜,陈风失眠了,好多好多的往事不停的在他脑海里闪现。。。。。。迷迷糊糊中,爷爷去世时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爷爷的神情充满着对命运的不甘和对儿孙殷殷的期望。。。。。。睡梦中他还梦见了过早去世的爸爸、妈妈,他们彷佛就站在炕沿前默默地注视着他,他从爸爸、妈妈的神情中,读出的是对人世的无限留恋和对世事的无奈。。。。。。
每天早晨早饭之前的一段时间,陈风都会和两个儿子一起活动一下手脚、打一会儿拳、或是指点一下儿子练功。今早,他把两个女儿叫过去:“三娇、四娇,你俩愿意练功吗?”
“愿意,”三娇高兴的抓着还不明白事儿的妹妹的小手,赶紧替妹妹说:“我俩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