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乞丐

宽大的黑袍下，老者嘴角微微抽搐，眼神竟是有些迷离……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雨后的早晨，土石小巷的地面有些泥泞，一个身材瘦小、容貌丑陋的少年趴伏在冰冷的泥水中，在他的周围则是站着七八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公子。

这些少年公子个个衣着光鲜华美，腰间环佩也是叮当作响，此刻，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小乞丐，丑乞丐，拿块瓦片当锅盖！”

“泥乞丐，臭乞丐，头插稻草当街卖！”

……

少年们拍着手，口中整齐地念着，一遍又一遍，宛如书社里的书童。

泥水中的小乞丐一次次艰难地爬起来却又一次次地被无情地踹倒在地上，冰冷的泥水遮挡了他的视线，眼前一片昏黄。小乞丐有些疑惑，明明才是早上，可天空为什么还是那么的昏暗？

少年们的靴子不断落在小乞丐的身上还有头上，小乞丐连忙抱住头蜷缩在泥水中不再试图爬起。

小乞丐觉得很冷，也很疼，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吧！这些小公子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身上的泥水溅到他们那漂亮的衣服上吗？

心中这么想着，小乞丐感觉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冻的？

便在这时，小乞丐隐约间看到一道黑影如幽灵一般闪过眼前，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一连串如鞭炮般的爆响声，只是那声音要低沉得多，仿佛是在水中炸开一般。

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味传入鼻中，小巷也变得死一般地安静，甚至还能隐隐听到西街传来的犬吠声

小乞丐心中很是好奇，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片刻，四周依然还是一片寂静，小乞丐心中更是疑惑，他拉起破烂的衣角抹去了眼中的泥水。

随后，他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场景：

鲜血染红了小巷，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五颜六色的内脏流了一地，只见那倒塌的土坯墙上还倒挂着仍在抽搐的半截残躯，此刻，残躯上那双惊恐至极的眼睛正呆呆地望着自己。

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还是惊呆了？小乞丐竟是忘了起身逃跑，他就那么愣愣地跪在被血水染红的泥泞中。

抬头望着墙头上那个高大的背影，小乞丐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相反，他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在梦中他曾经见到过似曾相识的场景：将军最终消灭了所有恶魔，卑微的少年被解救了出来……

脑中的血腥画面一闪而过，黑袍老者古井无波的心境竟是荡起了一丝波澜。

黑袍下面，那犹如鬼魅一般的脸上蓦然露出一丝苦笑，想他纵横半生，比那般血腥场面何止见过千百回。然而，小巷中的那一幕却始终都无法忘却，每每想起都会令他有些心神失守。

或许，这便是他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心魔！

可谁又会想得到？曾经幻想着除魔的少年最终却是成了恶魔！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紫袍青年连忙转过身对黑袍老者一揖到地，态度很是恭敬：“谢护法大人教诲，小子受教了。”

此刻的紫袍青年身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傲气，一副无比谦卑的虔诚模样，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然而，见到对方这副模样，黑袍老者心中的厌恶却是更甚了几分，他冷冷一笑，说道：“殿下不必多礼，老夫快人快语，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范护法这是哪里的话？您教训的是，小子今后定当铭记在心！”

君子与小人往往只是一念之差，而伪君子与真小人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然而，通常情况下，那些虚伪奉承的伪君子却要比那些欲壑难填的真小人更加的难以掌控。

看着眼前这衣冠楚楚的俊美青年，黑袍老者轻轻摇了摇头，那佝偻的身子却是微微挺直了几分。

随着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说话间，三人便已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地下洞窟，里面耸立着十数根高大的石柱。就在三人进入的那一瞬间，这些石柱顶端的火盆忽的一声便燃起了熊熊烈焰，将整个洞窟照耀得一片通明。

似乎感受到了眼前的光亮，血池中的男子眼皮微微一动，旋即眯起眼睛适应着这突然的光亮。

片刻之后，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然而，当看清了眼前之人时，男子顿时变得暴怒无比，他剧烈地挣扎着，那黑色的锁链深深地勒进了皮肉之中。

“啊……”

伴随着铁链哗哗的响动声中，男子干裂的嘴唇中发了出来一声低沉的嘶吼，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怒火，似要将眼前之人焚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