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第二百五十三章
莫里斯对自家公爵历来是有求必应, 从不会有任何质疑。
可是这次，他有些迷茫了。
叫姐姐……这是继“主人”之后，又一个新称呼吗？
可是自己明明比公爵大了几岁啊。
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万岁年龄差的管家先生陷入迷惑。
而罗莎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并没有真的想让他喊。
这会儿回过神来, 便不再提了。
罗莎只管靠在莫里斯怀里，并且把一直念念叨叨的系统先生捞起来抱在怀里，眼睛却是看向了不远处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或者说, 两位神。
对于欧尼斯特的身份，哪怕没有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认, 女大公也十分笃定。
他是光明神。
倒不是因为他对黑暗女神的执着，而是因为，亚伊果。
这个人把什么都忘了, 却还记着自己等待的那个人身边是有亚伊果的。
能做到这点, 不单单需要对黑暗女神的挚爱，还需要对亚伊果的追求……
综合起来, 也就只有蒜香烤肉爱好者, 光明神了。
而他之所以能直接把名字说出来, 应该是因为神明的名字关乎于神格，就像是刚刚黑暗女神婉拒了罗莎的疑问, 显然□□字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大战时的那些被赋予神格的神明们应该不受限制, 但是，光明黑暗生命这三位魔法大陆最初始神明的名字显然不能轻易吐露。
可是光明神在万年前的封印仪式上为了把黑暗女神的灵魂留住，所以献祭了自己的身躯和神格。
神格剥夺, 那么，名字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至于为什么欧尼斯特在曼加斯城那么久，奥古斯汀和雷克斯都认不出他……
女大公回忆了一下幻境里，光明神总是脸上一片白光、只看得清眼睛的模样。
嗯, 懂了。
而莫里斯对于罗莎的出神表情有些疑惑，还有些担忧。
但是见自家公爵没有开口，他也就没有说话。
只管将罗莎抱得更紧了些，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边相对而立的一男一女，异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可是对于此时的黑暗女神而言，她全然注意不到那边的两个小辈的视线。
在她眼中，只有欧尼斯特。
黑暗女神虽然在三年前醒来了，但她只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家孩子有危险，这才被唤醒。
但是在醒来之后，黑暗女神一直待在地下的石室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这是她给自己下的禁制。
作为封锁通道的入口，这里是完全封死的。
她能离开石门，却不能重返地面。
地上的洞口只能被从外面打开，却不能从里面出去。
直到今天，她听到了声音。
虽然隔着一道门，外面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但是她能感觉到精神力的波动。
属于自己爱人的波动。
同时，还能感觉到来自于异世界的灵魂。
黑暗女神便推开了石门，没有第一时间去拥抱心之所爱，而是先将罗莎拉入幻境。
不单单是为了试探罗莎，也是为了看一看那个来自于异世界的灵魂到底是什么。
而女大公并不知道，她在幻境里面，与系统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黑暗女神听得清清楚楚。
也正因如此，所以黑暗女神知道她和系统是无害的，这才会放他们离开，而不是将系统原地诛杀，永绝后患。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黑暗女神才有时间去面对着自己的爱人。
对上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眸的瞬间，黑暗女神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切，都恍如昨日。
事实上，对女神来说，她沉睡的时候不知日月，也就是说，她的时间线里，从分别到重聚，不过是区区三年。
可是眼前的这人，却在人世间等待了万年时光。
万年啊……
黑暗女神紧抿嘴唇，突然有些分不清，光明神代替她去封印的代价，到底是失去神格，还是着万年的孤寂。
可是对欧尼斯特而言，他早就已经在漫长的时光里忘记了很多事情。
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记得那场战役，甚至忘记了自己等待的人是谁。
可是，就在黑暗女神出现的瞬间，欧尼斯特就知道，自己爱她。
很爱很爱。
这份挚爱早就被刻进了灵魂，并没有随着神格与身体的消失而消散，反倒历久弥坚。
只不过对方的名字欧尼斯特不记得了，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清楚。
所以，最终，他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
“我终于找到你了，真好。”
只是一句，就让黑暗女神眼底泛红。
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任何人知道。
即使是生命女神，也只知道黑暗女神有了爱人，光明之神有了伴侣。
但是从没有把他们两个往一起联系过。
黑暗与光明也从没想过要透露出去，因为他们很清楚，神明之间的爱情带来的往往不会是祝福，因为他们过于强大，庇护的信徒太多太多，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之后，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至高无上的神明，开始了隐藏在地下的爱情。
而在决定封锁异世界通道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任何犹豫。
黑暗女神安排好了一切“后事”，送走神之子，送走信徒们，随后，带着必死的决心参加封印仪式。
而在光明神替她献祭后，女神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陷入了沉睡。
等她醒来后，回忆往事，气恼是有的，但并不是气恼欧尼斯特的欺骗，而是气恼自己的疏忽。
欧尼斯特愿意为了她奉献一切，她又何尝不是？
如果当时自己有所察觉，就不至于让光明神陨落。
但是这一点点的情绪不过是个小火苗，风一吹就熄灭了。
最终留下的，只有感动，心疼，以及淡淡的不安。
神明居然会不安，这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对黑暗女神来说，她生于黑暗，永远冷静。
她能用最理智的方式去对待任何人，任何事，却独独没有办法用这种方式去对待心中所爱。
她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同样的，她也会担忧欧尼斯特。
欧尼斯特会不会忘记了自己？
会不会后悔之前的决定？
万年时光，他，还是不是他？
而此时，欧尼斯特只用了一个笑，一句话，就让女神明白——
欧尼斯特一如当初。
即使没有了神格，他也永远光明。
于是，黑暗女神再也顾不上神明的矜持高傲，直接提起裙摆跑向了欧尼斯特，伸出手，迎面扑在对方身上，紧紧抱住，密不可分。
欧尼斯特则是急忙将光明之刃丢在一旁，生怕伤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爱人。
听着女神有些混乱的呼吸，欧尼斯特知道，她现在情绪很激动。
但是前任光明神失去了所有记忆，对过去是一片空白，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激动些什么，自己又要怎么安抚。
于是，欧尼斯特只能回抱住她，轻轻的拍打女神的背脊，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帮她安静下来。
罗莎却是眨眨眼睛，小声道：“看着有点眼熟。”
莫里斯点点头，声音镇定：“刚刚哈威和海登惊慌失措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安抚他们的。”
女大公：……
默默的看了一眼正来回转圈儿的两个汪星人一样的小妖精，又看了看欧尼斯特和黑暗女神。
她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情忘记比较好。
知道得越少越幸福啊。
于是，罗莎又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臂搭在莫里斯的臂弯里，罗莎笑着问了句：“你觉得，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莫里斯神情淡然：“我不清楚，也不在意，公爵说般配就是般配。”
女大公却是沉默片刻，看着新晋神之子，轻声道：“我觉得，你还是在意点儿比较好。”
莫里斯：？
而此时，稍微平复了心情的黑暗女神抬起脸，看向了欧尼斯特，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欧尼斯特：摇头.jpg。
黑暗女神：“那你知不知道打开这道石门意味着什么？”
欧尼斯特：继续摇头.jpg。
黑暗女神心疼的伸出手，抚摸上他的脸颊：“那我们有个孩子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忘了？”
欧尼斯特：……
突然当爹.jpg。
一直在琢磨着怎么重新拟定游戏合同的系统先生听到这些对话，突然对着罗莎道：【公爵公爵。】
女大公：“嗯？”
系统：【他们是一对儿吗？】
女大公想起来，刚刚最后的那个幻境系统先生不在，所以有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由于黑暗女神曾询问过是不是要把系统彻底关闭，为了保护系统先生总是哭唧唧的小心肝，罗莎并不准备把这段对他说的太清楚。
于是，就只是微笑着道：“对。”
系统：【黑暗神和光明神？】
女大公：“系统先生真聪明。”
系统思索片刻，然后道：【按着一般的剧情套路，他们接下去应该就是踏上寻找回忆之旅，或者更浪漫一点，彼此互诉衷肠，重新开始什么的。】
罗莎觉得这个发展很合情合理，便笑着点头。
同时在脑袋里通过吟游诗人的惯用手法，构思出了好大一段。
可就在这时，罗莎看到黑暗女神伸出手，在欧尼斯特的额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一个淡红色的光点一闪而逝。
下一秒，欧尼斯特的表情就定住了，眼中闪过了迷茫，惊讶，转瞬间重归清明。
然后就主动伸出手，抱紧了女神。
黑暗女神：“都想起来了？”
欧尼斯特：“嗯。”
围观中的系统：……
同样围观中的女大公：……
说好的浪漫重逢？
说好的寻找记忆？
嗯……神明的套路就是如此果决，难以捉摸。
而他们接下去的交谈，外人就听不到了。
一时间，周围一片安静。
罗莎有些迷惑：“他们，还在说话吗？”
这次回答她的是莫里斯：“是的。”
女大公：“怎么说的？”
莫里斯：“通过精神力的交流。”
女大公：“咦，精神力还能出声音？”
莫里斯：“奥古斯汀先生曾经说过，彼此精神力实力相当的时候，是可以通过精神力进行交流，甚至于交融，那是最类似与精神契合的感觉，也只有彼此最信任的爱人之间才会成功。”
女大公眨眨眼睛：“那我们可以试试看吗？”
莫里斯：“如果公爵希望的话，我愿意。”
这句话说的有点郑重其事，罗莎不太明白为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那边的两位神明已经结束了交流。
黑暗女神笑容重新平和温柔，欧尼斯特的清明眼眸中多了丝丝眷恋，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爱慕。
看起来，这次记忆恢复的很不错。
而后，他们便朝着罗莎走来。
女大公立刻站直了身子，莫里斯也松开了手，想要退到一旁。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罗莎牢牢地扣住了手腕。
莫里斯微愣，然后眼中一暖，以为自家公爵是想要让自己陪伴保护。
被需要的感觉总是很好的。
于是，管家先生安稳的站在了罗莎身边，并且提起了警惕心，准备随时带着女大公离开。
而罗莎则是并不知道神之子先生的内心活动。
她只管直视着两位神明，微笑着道：“很高兴见到你们重逢。”
欧尼斯特笑了笑，没说话。
黑暗女神则是温声道：“也要感谢你的帮助，如果不是你将欧尼斯特带出来，恐怕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么快相聚。”
罗莎笑了笑，觉得是时候把莫里斯介绍给他们了。
不过就在这时，便听黑暗女神道：“之前你不是问我，有什么事情请你帮忙吗？”
女大公便把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蔚蓝色的眼睛看向了黑暗女神。
而后就听黑暗女神温声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罗莎点点头，然后一手抱紧了水晶球，另一只手扣住了莫里斯的指尖。
接着，便听黑暗女神道：“我希望，你可以接受这个。”
说着，她双手交握，然后摊开时，就看到有一团红色的火焰在她的掌心跳跃着。
而在火焰中间，有一个复杂的纹路若隐若现。
女大公不解：“这是什么？”
黑暗女神：“神格。”
女大公：“……谁的？”
黑暗女神：“你的。”
饶是沉稳如罗莎公爵，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系统更是一阵“咔咔咔”中伴随着尖叫一般的机械音：【妈耶！公爵你要成神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成神，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可是女大公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点头接受，而是紧抿嘴唇，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
并不是她疑心过重，而是因为罗莎从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就是，每一件事情都是天平的两端。
付出，才会得到。
如今，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突然有人说要给她神格，让她成神……
这世界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
任何“幸运”的背后，都有代价。
幸运多丰厚，代价就越大。
于是，罗莎轻声道：“我只是做了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这份礼物太重了。”
黑暗女神则是通过刚刚和罗莎的交流，大概知道了这位人类公爵的性情。
坚强，冷静，有底线，但也足够清醒。
所以她没有多绕弯子，直接道：“这并不是谢礼，而是我对你的邀请。”
女大公抬头看她，没有说话。
而后就听黑暗女神道：“成神，需要的是足够的精神力，以及足够的功绩。只要能达到这两点，即使是异世界的来客，依然可以获得神格。”
女大公疑惑道：“我的精神力并不算强啊。”
莫里斯看了看自家公爵，轻声道：“罗莎你的精神力，已经是人类当中最巅峰的了。”声音顿了顿，“比我高很多。”
女大公愣住。
而后就听黑暗女神温声道：“精神力，除了需要天赋，还需要足够的信仰。”
女大公：“……谁信仰我？”
女神轻轻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换句话说，外面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还是莫里斯开口道：“是勇士们，他们对你的信仰毋庸置疑，或者说，他们只信你一个，而勇士的数量是源源不断的。”
女大公：……
系统：_(:3)∠)_突然有种我是自带外挂的既视感。
罗莎还是没有点头：“那我的功绩，是什么？”
黑暗女神那双淡紫色的眼睛看了看水晶球，又看向她，声音温和：“你阻止了一场战争，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功绩。”
系统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突然没了声音，瑟瑟发抖，光都变得微弱了。
罗莎便下意识地把他抱得更紧了些，然后微抿唇角，认真道：“女神，我承认，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但我想要知道，您让我做的到底是什么。”
黑暗女神叹了口气，声音轻而又轻：“你比之前那些神难忽悠多了。”
而这一声，实在是轻得很。
要不是罗莎离得近，耳朵尖，恐怕就忽略过去了。
系统：……虽然但是，你怎么知道忽悠这个词儿的？？？
本来以为现在的玩家没事儿给女大公教一些奇奇怪怪就已经很难防了。
没想到，万年前的玩家也一样！
他们都教会了这些神明些什么啊啊啊！
而黑暗女神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又扬起了笑容：“其实是因为我想要离开这里了。”
女大公：“……什么？”
黑暗女神：“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封锁异世界的通道，但如今，这通道已经掌握在了你的手中。曼加斯城是你的领地，而且这里还有不少异界的来客，你管理的很好，我想，以后这里的封锁也会交给你来管理。”
女大公：“我是这里的领主，管理这里的一切本就是我的职责。”
黑暗女神：“那你只能管百年，如果有了神格，就能管很久了。”
女大公：……
所以，就是你俩想辞职去度蜜月，一辈子不回来，就把事情给我了对吗？
她就知道，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距离自己“养养花，喝喝茶”的日子越走越远了！
黑暗女神见她表情变换，便轻声道：“一旦成神，便能青春永驻，美貌永存。”
女大公：…………
所以，自己之前为什么觉得黑暗女神温柔善良又单纯？
这套路明明很多！
而黑暗女神并不知道莫里斯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可欧尼斯特作为早已看穿一切的前任光明神，露出一抹笑，声音温和：“你还可以永生不死，和你所爱之人相伴永远。”
一句话，就让罗莎的所有情绪都安定下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
自己的爱人是神之子。
他已经活了一万年，未来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一万年。
可自己如果只是人类，那么顶多百年，然后变成亡灵，或者虚无缥缈，或者挂在画里。
终究不如实实在在来得亲近。
但要是接受神格，也变成不死之身，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而想明白了这一层，女大公就理智回笼，迅速的权衡利弊。
然后得出结论——
曼加斯城本来就是她的责任，这里的一切本来就应该由她负责，成神纯属意外之喜。
简而言之，不答应才是疯了。
于是，罗莎立刻点头：“我答应。”
黑暗女神则是意外的看着欧尼斯特。
毕竟对她来说，正因为看出了罗莎和她身边的这位英俊的男人之间关系匪浅，所以她才没有说出为了爱情的话。
在黑暗女神看来，人类常常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万一他们要同生共死，所以拒绝了怎么办？
但是谁能想到，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欧尼斯特则是笑着凑到了黑暗女神耳边：“开始吧，亲爱的，我想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以后，你也会得到自己的一份惊喜的。”
黑暗女神便收敛了心神，然后对着罗莎张开手臂。
随后，便开始了这场只有几个人参与的封神仪式。
过程并没有罗莎想象中的复杂。
黑暗女神作为这个世界的最高神之一，可以赐予神格，具体操作便是将带有神力的印记给予罗莎。
随后，这个印记便是直接与她的灵魂共生。
而罗莎也很快明白，所谓的神格，其实也是一种力量。
魔力，是可以将空气中散落的魔法因子捕捉起来，为己所用。
精神力则是来自于生命本源的力量，通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和开发得以利用。
而神格带来的，也是精神力，但是却不单单是生命和灵魂的力量。
而是蔓延到了整个天地。
是的，天地。
女大公在这一瞬间耳聪目明，所有的一切都无比清晰，甚至能察觉到空气的细小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