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可是我不懂，”怜怜看着余鱼，“即便我不是方圆亲生的，也是他嫡系师兄的女儿，他就那么不待见我么？尤其是我爹去世以后，方圆对我更加冷淡，而我‘娘’为了躲我，甚至干脆搬到了佛堂，整日吃斋念佛，不理世事。”

余鱼皱眉思忖，方圆夫妇既然对怜怜如此不喜，却不愿意让方丞将她认回去，这里明显有什么猫腻儿。搞不好是允诺了方圆什么，比如掌门之位，比如天雷掌。

“你依赖青云，除了他对你好之外，还有他是方丞唯一徒弟的缘故吧？因为后来你也相信了你真是方丞的女儿。”

怜怜点头，“我知道自己不是方圆夫妇亲生的后，整个人便有些自暴自弃——可能更讨人嫌了，他才会不耐烦到用我来栽赃斩月楼吧。但我没想到的是，方圆连其他的师兄弟也不放过，他们可是事事以他为先的……”

怜怜果然不知道方圆杀害方丞的事，将这一切都归结到他的野心之上了。

余鱼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是青竹师弟告诉我的。”

“青竹？”余鱼讶异，他当时不是都半死不活的了么，还能说话？

怜怜道，“青竹被青云伤了以后误打误撞地爬到我的屋子里，我当时还很惊讶，可没想到他比我更惊讶，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死？’，我还没缓过神儿来，他又说，‘快跑，方圆要杀你’，我想再问，他就晕过去了。”

原来是青竹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给怜怜示了警，估计他要能再撑一口气，说不定就告诉怜怜方圆做的好事了。

“我听他这话没头没尾的，就想一定要把他救活，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之后白玉楼就送来了那个盒子。”

“那个帕子，是我绣给青云的，那个箭头，则和当时射入马车差点伤了我的一模一样，我猜白玉楼是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青云做的……可我又转念一想，青云不是他们斩月楼的人吗，白玉楼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些，所以我就猜，有没有可能青云仍然是我‘爹’的人。因为当时不能确定，所以……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方圆，害怕你们怀疑到他身上，就将帕子藏了起来，打算亲自去问问他。”

这和余鱼猜测得倒是如出一辙，“之后你就去了密室。”

“是的，方圆十分急切地问我青竹怎么了，因为青竹那番话……我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抱怨说过了这么久，为什么青竹他们还没来山庄。当时方圆听了不但不急，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是，他以为青云已然得手了，能不松口气么。

怜怜笑着摇头，“估计他一直把我当个傻瓜吧，所以在我面前也没有太多的遮掩。”

“之后我跟他说了雪峰人被杀和青云背叛陷害我的事。方圆并不知道前情，以为我还蒙在鼓里，所以很坦白地承认了青云是他安排在斩月楼的卧底，来消除我的戒心。”

余鱼叹气，那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青竹的话，而这一切，包括杀怜怜在内都是他指使青云做的了么！

难怪那天怜怜从密室回来后脸色那么难看。

“我当时既震惊又害怕，回房左思右想，决定去找你们商量商量，但突然有人从外边扔了个飞镖进来，我看出是青云的字迹，他约我晚上在后山见面。”

怜怜惨笑，“我当时想，肯定是方圆看到我还活得好好的，怪他失手，叫他速战速决。”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是不是朋友啊！”余鱼气道。

怜怜扯着她的手，嗫嚅道，“朋友是相互的，我自打和大家相识以来就只会闯祸拖累你们，算什么朋友……”

“你怎么能这样想，”余鱼皱眉，“朋友之间还要计较什么得失？”

怜怜感激一笑，“是我想岔了……可我当时得知真相后混混沌沌，心灰意冷，只想死了干净，反正我没有娘，爹也去了，而且青云想杀我，一次不成，定然还有下次……我也想亲口问他一些话，就独自去了后山。”

余鱼不赞同地皱眉看她，怜怜可真傻，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死？真正该死的是方圆啊！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青云他也承认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师徒会这么狠心，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

怜怜说到这里抑制不住地颤抖，方圆毕竟将她从小养到大，而青云则是第一个给她温暖的同辈，她一时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可能是我真的太讨厌了，连我爹都被我气死了……”

“你爹不是被你气死的。”余鱼肃颜道。

怜怜意外地抬起头。

“真正的凶手，是方圆。”余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汪小溪从白玉楼那得来的消息跟她说了，尽管她会更伤心，但生身父亲的死因，她作为女儿，应当知情。

怜怜听了不可置信，“什么？你说是方圆杀了方师伯……我爹？”

“他怕此事败露，所以想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灭口！”

怜怜愣了半晌，“所以青云是为了替我爹报仇，故意对方圆言听计从？”

那他杀了这些“帮凶”和“仇人的女儿”也就说得通了。

而之所以对怜怜留手，一方面是因为她虽是仇人的“女儿”，但并不知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她还有情意吧……

怜怜微张着嘴，眼中迷茫，过了一会儿，她垂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余鱼问她，“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和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