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劫起（五）

彼岸的潭宣不知又走过了几道这窄小的巷口，高烨华怒吼连连，他对着那黑漆漆的天空长啸道：“哪个鸟毛在这里设了个鸟阵，有种的出来打过。”

可惜风雨依旧，就是没一人理会他们。时间和体力早在一点点的疾跑中消耗而去，在雨夜里最害怕的就是不停的低温，这便像度过不知寒暖的河道一般，初时你并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待到了寒气蚀体，再想逃脱就来不及了。

潭宣心里十分明白他并没有阻止高烨华的怒吼，不得不说他心里也希望躲在暗中的敌人能够站在他们面前，这样好过在夜雨中无休止的消耗体力。

黑暗里带来永远不会是静谧，它会不停的给人一种压抑，危险的味道，那未曾有人多发一言，只需一点轻微的声响就能让你瞬间炸毛的感觉，就是黑暗里的东西要达到的目的。潭宣也被这一丝丝的想法刺激到了，他压制住自己心里面难以抑制的慌乱，妄想拉住高烨华，他一伸手搭上高烨华的肩膀，高烨华顿时就反手一掌。还好，潭宣早有准备，一个侧身就躲开了高烨华的掌风，他大声道：“冷静，高大憨。”

说来倒也是奇怪，此刻若是其他人来高呼高烨林的名字，高烨林说不得还会继续出掌伤人，可是叫唤起高烨林平日里听的久的外号，倒还让他冷静了下来。高烨林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搭档潭宣，他道：“哎哟我去，你这一搭手，我差点没跳起来。”

“你刚才怎么了？”潭宣也是十分奇怪，他盯着高烨华道：“何老从未教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静笃守心吗？”

“我。”高烨林一时间有些语塞，这要他怎么解释自己一时间的失态呢？他心里虽然十分委屈，却找不到有什么理由来推脱自己的失态。

潭宣见得高烨华平静下来，周围又只剩下了雷声和雨声时，那幽静的感觉又迫不及待的蔓延了上来。‘咚咚咚’他二人的心跳声又渐渐响起，高烨华心里烦躁的情绪更加急不可耐的暴戾而出。

事情顿时就要走向恶劣的方向，潭宣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他的耳边忽然传过一阵声音，那声音虽不是天籁，可是却像一道灵光，一道破局的灵光。潭宣立刻大吼道：“高大憨，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高烨林被潭宣一打断顿时平静了下来，他们两人侧耳静候着，候着那声音的再次出现。一秒，两秒，这短短的时间又要让高烨华再次狂怒的时候，一阵‘哗哗’的声音轻浮响起，那不是风过水面的声音，不是风过空屋的声音。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明了了什么，他们一齐转身，‘哗哗’的声音依次响起，原来是那大院之中老榕树被风略过的声音。潭宣一阵明悟，他语气坚定道：“我们一进来就先见到这老榕树的样式，从心里上就忽略了它的存在。后来不知不觉就进了迷阵，困在这三步小院里始终找不到出口，易怒，恐黑。这一步步，可真是个精心布置的局啊。哼哼，要不是你我早知道身处迷阵之中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恐怕今天就要栽在这里。”

“我们该怎么做？”高烨华问道。

“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潭宣憋着一口气道。

二人随即跑到老榕树下，榕树的气根一根根垂落而下，倒是像极了老人的根须。潭宣围着着榕树走了几圈，可是他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他心里虽坚定的认为这迷阵的中心就是这颗榕树，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两人的心弦都被拉扯到了极限，潭宣苦苦冥想着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而高烨华更是神情紧张的护着潭宣。夜空中渐渐静止，狂风失了声，怒雷消了气，四下里都静悄悄的，就连虫鸣都没一声。

‘呜’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它如期而至带起老榕树的树叶，潭宣也被这再是平常不过的声音吸引了，他慢慢的抬起头，一点一点，直到看到繁杂的树枝，宽大的树叶，还有那如影随形的许愿牌。

潭宣眼神方至，就见得异变突起，所有那些红色的许愿牌竟然开始自燃了起来，它们化作的火焰呈绿色，森然诡异，在经过短短的化形之后，那些由许愿牌自燃而成的火焰顿时化作一只只毒蛇向潭宣二人疾驰而来。

“小心！”潭宣快速提醒高烨华，二人一起退出去十几步后，才落定下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高烨华问道，他不禁一阵后怕起来。

潭宣摇摇头，也是十分困惑。可是时间却是不容许他们两人有丝毫的迟疑，只见的老榕树的枝叶顿时就被那星星点点的绿火烧了起来，而那唯一一道传入潭宣耳中的声音也随着那漫天大火渐渐小声起来。危机就在分毫之间，潭宣将一直背在背上的长盒放了下来，从中取出那银白短棍，他只花了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就把那一节节的短棍拼接成一把长棍来。

潭宣兵器在手，马上扭头对高烨华道：“快，大憨。我们赶紧上去把那些挂在上面的许愿牌摘下来，这颗老榕树是我们破阵的关键！”

高烨林一会意，两人登时冲了上去。潭宣一把银龙棍法舞的水泼不进，不论他手中长棍是突，是横贯，是上撩，树上都会有一团火焰随着许愿牌落地而熄灭。高烨华却没有他这么好的本事，也只好拿着自己的雨衣用着蛮劲一打一大片的打灭着火焰。

许是他们二人的动作惹怒了那些火焰，它们像是约定好的一起大声的鸣叫起来，周围平静的一切也和着这声鸣叫一起发难，狂风疾雨，不过片刻就让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火焰们真如同跳动的精灵般，舞着它们赖以生存的死亡舞蹈，向潭宣二人冲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被这诡异的火焰碰到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生死似乎就在转瞬之间，潭宣被狂风逼得眯着的眼，在这一刻终于是看清楚了面前的攻势，密密麻麻的周天全是火焰，可是他的心里反倒宁静了下来，耳畔又响起了一生都十分熟息的一句话“九死一生，九生一死，绝无绝对死路。”

这一刻，他甚至定了定神，因为他看到了，那一丝生机。漫天火焰原来并不是一块铁板，还有一团‘火焰’正背弃着它的同伴们偷偷的望高烨华的侧面逃去。

哪里还容得人多想，潭宣对着闭着眼的高烨华大声喝道：“大憨，震六，虎扼长拳。”

这一道声音在狂风之中并不算什么，可是在高烨华耳中却如同一道响雷，他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就使出了平日里学透的拳技，他弓身蓄力，足下顺势而起，右手挥拳，如同一只忍耐许久的猛虎忽然暴起一样，对着那逃逸的火焰就扑去。拳劲成风，不偏不倚正好挥中那团火焰。

“嗡。”一阵令人酥麻的声音回荡在天空，漫天的火焰也随着这声酥麻的声音慢了下来，慢到甚至让人感到了一种不真实，像是片刻前的自己就是困顿在泡泡中的一只蝼蚁，在真实与虚幻之中苦苦挣扎，这片刻间的宁息，更像是恒久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