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皇子又活过了四十二天
王太后执掌权柄多年, 为人高傲自大,就算听到邱谨说批语有误,一时间也是不愿改的。
笑话, 那可是万寿节, 专门为太后生辰举行的生日, 古往今来多少年了,说改就改, 还要让给她最不喜欢的薛琳琅, 她的颜面又在何处?
更何况, 她一向吃斋念佛,寝宫里的各类佛像佛珠无数, 这坏运势怎么会找她身上?
是夜, 王太后洗漱入寝, 隐约之中,听到阵阵笛声, 恍然入梦。
这一个梦, 竟然好似有三年那么长,她在梦中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在乡下喂猪扫屎的村妇。
王太后自然又怒又惊, 她在梦中高喊自己是堂堂太后, 千金之体, 结果却被人绑着扔到猪圈关了一天一夜, 在梦中,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她只得委曲求全, 接受从太后到村妇的改造,整日干着最累最脏的活计,吃的糠咽菜,喝的脏泥水,一年到头连个肉沫星子都见不着。
梦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年过去,接受劳动改造的王太后已经能够熟练地喂猪铲屎,甚至可以妥善地为母猪进行产后护理,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本来就是个粗鄙村妇,那什么皇城里的太后都是自己臆想的时候……
一声笛鸣,她竟从梦里醒来了。
“我……我……来人啊!来人啊!”
王太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素来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蓬松,十分狼狈。
端着面盆一干什物的宫女们听到她醒了,连忙关切来问:“太后娘娘,怎么了?”
“本宫、本宫的猪呢?本宫的猪还没喂啊!”
宫女们面面相觑,迫于她平日的威严,讨好笑道:“老祖宗都睡糊涂了,您只养了只滇南进贡的狮子犬,哪里养了猪啊?”
王太后疑惑地打量一番眼前长相标志的大宫女,再恍若隔世地看了一圈华丽的宫殿,这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
她是太后!是太后!不是喂猪的村妇!
王太后大喜过望,眼角不由淌出几点热泪。
她就说嘛,她这么高贵的人,怎么会是村妇呢!
“太后娘娘,今日早膳做的您特意吩咐的素炒小鲜,荷叶饽饽汤,还有从苏州进攻的新鲜腌笋……”
王太后信佛吃素几十年,每天的饭菜都是专门定制的素斋。
可这时,王太后一听这菜单子,眼睛又湿热了:“俺要吃肉,俺要吃大块大块滴肉!”
宫女:……
宫女:????
干完三碗白米饭、一盆红烧肉的王太后打个嗝,擦擦嘴,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安全感,非得看看那只狮子犬,确实不是自己养的猪。
结果,那狮子犬看到她就跟疯了一样,扑过来就要咬她,还好王太后及时扯过身边的宫女挡了一下,那宫女顿时被咬得哇哇大叫,这搁在她身上还得了?
正当她暗自叹息虚惊一场的时候,一只麻雀从她头顶飞过,一坨绿豆似的鸟屎正好砸在脑袋上,污了她一套玛瑙黄金的头饰。
她想,自己一定是撞了什么妖邪。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莫名其妙的妖邪,不要她的供奉,就是要她到梦里去喂猪。
“阿弥陀佛,娘娘这不是撞了妖邪,而是气运衰落,提前梦到下辈子的境况吧。”
年轻的僧人太过俊俏,又不像裴现师那般冷若冰霜,杀气腾腾,反而春风拂面似的,叫人心中一暖,故而每次来都会引得宫女争先偷看。
“下辈子的境况?你是说,本宫、本宫,下辈子要去喂猪?!”王太后不可思议道。
“这就是您一意孤行的下场,贫僧也毫无办法呀。”邱谨端起茶杯,风度翩翩地抿了一口,状似无奈道。
王太后眼神晃动,明显已经动摇了:“本宫再想想,这不是件小事……”
她这是必须得向薛琳琅低头,还必须日后把他捧在手心里宠?
邱谨柔声劝她:“若娘娘实在犹豫,不如先把梅贵妃母子二人的佛经罚抄免了,其他从长计议。”
王太后见佛子那悲天悯人的双眼正柔情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端着一碧玉茶杯,正衬得他手指纤长白皙,心中软成水:“好吧好吧,对了,明槃,这套长山水玉做的茶具正配你,你拿去饮茶用罢。”
邱谨弧度甚小地颔首,没有推辞。
出了慈宁宫,邱谨身旁的泉月主持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明槃,你明知那是大魔在捣鬼,为何还巧言堂皇地欺瞒?”
“泉月,你的道行还不够啊。”邱谨笑了笑。
“什么?”
邱谨低低道:“这冬日里哪来的麻雀?那分明是只雀妖,现在何止有大魔的手笔,连妖族也掺和进来了。”
“他们为何会……”泉月露出震惊的神色。
从邱谨的唇角似乎流泻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叹息。
“约莫是和我一样来还债的吧。”
“还债?”泉月彻底糊涂了,按理说薛琳琅是裴焰的转世,裴焰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怎么会欠他?还这么妖魔佛三道一起?
他不知道的是,可不止那三道。
“裴仙师,好久不见。”
正说着,裴准出现了。
对于邱谨的招呼,裴准说不上热切,也说不上冷淡,就用那双严厉的凤目沉默地审视了他片刻。
“是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我看到的还是你的尸体。”
当年裴准得到裴焰堕魔的消息,前往圣林,恰巧见了邱谨最后一面。
邱谨有点愕然他的直白,旋即想到他是阿焰的师尊,便又不计较了。
“仙师是聪明如你,他们似乎想联手对付你,我们佛道两家在人间香火上虽竞争不断,但关系总比妖魔亲近些。”
裴准闻言嗤笑:“他们若以为联手便能与我势均力敌,未免太可笑。包括你,如果借着前世的种种,再来烦恼这世的阿焰,我也照杀不误。”
“我知道我前世欠他良多,这世惟愿他平安幸福便好,不敢奢望太多……可他前世孽报深重,这辈子身体病弱到了极致,是天要他死,若不夺些气运给他,怕真是熬不过这十一岁的生辰。”
邱谨临水照月般恬静的容颜终于出现了一丝悲伤的裂缝。
“裴仙师,你在逆天而为用自己的灵气救他,我很感激你让阿焰的病情有所好转,但那终究是不长久的……你我都知道,他缺的是气运,甚至于,他年幼体弱,根本承受不住我们修道人的气运,只能从凡人身上给他找。”
“我救我的徒弟,救的心甘情愿,要你感激做什么?倒是你,佛子之体,谋取别人的气运,如何跟自己的信众交代?”裴准眉宇凌厉地反问。
“不也有仙师的一份?那这宫里的天雷阵怎么忽然之间失了效?”
裴准沉默了半响。
“邱谨,你为他算计到如此,当真只是还债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