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皇子又活过了二十天
近日后宫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这件大事又又又与五皇子薛琳琅有关。这次别说宫内了,就连朝堂之上,民间市坊都传开了,闹得满城风雨。
五皇子被行刺了。
行刺这种事,虽然龌龊,但也不少见,哪朝那代都有啊,缘何这次闹得不可开交呢?
因为那场面着实魔幻。
听说那太学直接塌了一半,两个伪装成太监的刺客死于内斗,双双毙命。现场又是冰凌又是雷火留下的灼烧痕迹,更奇怪的是还有满地的玫瑰花瓣(?)。
天子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薛琳琅大难不死,虽毫发无伤,仍旧卧床装病,太学与曲水月宫皆不去了,趁着这次刺杀给自己放个小长假。
当时裴准和他都忙着斗狐狸,等回过神的事情,那装有毒药的食盒已经不在,现场又因为天雷与寒冰的对决,灵气一片混乱,裴仙师之前展示过的显形之术也无法使用。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指认真凶反倒不好,所以薛琳琅决定装作重病,引蛇出洞——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珍妃没有必要杀他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病秧子才对。
“明明之前裴仙师那儿调养得好好的,突然又生了这么一场病,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看咱们娘俩好欺负。”
梅贵妃蹙着一双娉婷的远山眉,艳丽的容貌掩上一股如水似烟的忧愁。
她轻轻俯下身,发鬓间流苏璎珞丁零当啷,仔细捏紧薛琳琅的被子,让它透不进一丝寒风,再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儿子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很烫。
这时花琴送来碗加了冰糖的苦药,她舀起来吹了吹,小心地喂进去。薛琳琅吃药从来很乖,他在母妃面前从来不怕苦。喂完药后,梅贵妃又用一方雪白的帕子去擦他的唇角。
薛琳琅有点不好意思,往锦被里面躲。
“娘,别这样。”
“你这孩子,才多大,怎的还羞了,不管你长大什么岁数,在娘的心中,永远是个小宝贝。”
梅贵妃笑意盎然把他从被子里捉出来,擦干净了才松手。
她听到薛琳琅问:“小卓子呢?怎么没见到他?我遇刺的事真和他没关系,当时也是我叫他出去候着的,母妃,你不要责怪小卓子呀。”
“嗯,母妃知道了。他受了些风寒,怕过给你,等你病好了去太学,再来伺候。”
梅贵妃走出房门,柔情似水的眼眸登时变得狠厉。
她冷声问花琴:“审问得如何?可有收获?”
“回娘娘,拷问了一晚上,小卓子只说他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行刺一事他不知情……奴婢瞧着,不似说谎。”
梅贵妃微微颔首:“若不是琳琅惦念,这种办事不力的废物还能留在梅香宫?罢了,你找人好好给他治一治伤,到时候回来伺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忘了嘱咐。”
这几日,胜帝、大皇子、二皇子也来一一探望过。
胜帝送了一堆诸如百年人参、天山雪莲的名贵药材。
大皇子则送了数十册有趣的话本来,还有一个蓝天暖玉打造而成的九连环。
二皇子薛煜送了一个红绳编织的佛牌,这是怀疑薛琳琅遇到什么妖邪了,用来当护身符的。
珍妃也就是薛烁那边意思着送了些补品,薛琳琅照收不误,屯在仓库里,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大周的冬夜黑得最是早,辰时刚过,天已蓝沉沉地暗下来,夜幕上只偶尔几颗星子闪烁。
绵绵白雪从遥不可及的天际纷纷落于尘世,既覆盖在坚硬的琉璃瓦屋脊,也吹拂过每一棵梅树枝头柔嫩的花朵。
外面天寒地冻,薛琳琅的寝殿内贡炭却烧得火旺。
此时他穿了一身新进的白羊羔裘,又软又贴身,正躺在床上玩大皇子送来的九连环,忽然听得窗外传来铮铮琴音,清幽哀绝,妙不可言,不由翻身起来,披一件月白外套,推开窗户。
雪夜梅花树,皎月白衣仙。
月光穿透梅花枝桠,映出一个清然的轮廓。
霎那风吹而过,花枝晃动,光影摇曳,雪落枝头而无声。
那人墨发白衣,坐于花间,微微低首,神情有如摘雪般温柔,十指翩舞,扣人心弦的乐音如月下幽泉般涓涓流出。
裴准似乎察觉到薛琳琅的视线,隔着风雪,抬头看他。
月光照亮雪色,雪色又映亮那双狭长紫黑的凤眼龙睛。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绝世无双。
薛琳琅早听闻过自己前世的师父不仅是修真界难以望其项背的巅峰,更是所有人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按理说这么绝无仅有的条件,应该有不少人争着给裴焰当师娘,裴焰小时候确实受了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修照顾,也为几位待他特别好的姑娘在裴准面前说过好话——
结果裴准这不识风月的老男人竟放言要找修为与他门当户对的道侣,哪个修士能在天神鞭底下挨个几百下还活着才有资格与他并肩。
自那以后,裴焰就再没有见过那些女修。
再也收不到她们偷偷做的糕点香囊手帕,好遗憾哦。
薛琳琅好歹也是前世谈过几场恋爱的人,却从没见过、听闻过他这个师父有过什么风花雪月之事,有时候也会偷偷怀疑……
裴准,你是不是那里不行啊?
人间是不是有个话本里讲的,欲要练功,必先自宫,难道……
薛琳琅想起这茬,不由得眼带怀疑地看向裴准。
有可能。
相当有可能。
虽然他看过师父的果体,看起来是个好家伙,但没准那好家伙中看不中用呢。
道钧师祖,极其自负,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凡人不崇拜自己。
一曲终了,他见小徒弟眼中一会儿闪烁不定一会儿意味深长,断定小皇子为自己的琴声折服,于是唇角微勾,指尖轻动,点出几个玉石叩击般的泛音。
薛琳琅以为他要开始单曲循环,连忙问:“不知深夜到访,仙师所为何事?”
裴准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嗓音清悦,带着懒懒笑意道:“此琴名为惊绝,乃是乾坤境一位音修大能的伴生灵器。你可知惊绝之意并不单指琴身惊绝,还指御琴者当为世间惊才绝艳之人——”
啪。
再见了您。
薛琳琅直接把窗子关上。
裴准拨弦的手微微一顿。
“……这小兔崽子。”
他揉揉太阳穴,无可奈何道:“我上次把你的狐……畜生养死了,我素来一诺千金,今日为你寻来最好的灵宠。”
窗户哗地开了。
小皇子探出头。
“在哪?”
“啾——”
一道明亮的火光划破雪夜。
“哎哟,还挺沉。”
原来是只浑身包裹着红色火焰的凤凰。
它从裴准的手掌心猛地扎到薛琳琅的怀里,额头上还有一撮火焰形的白毛。
这小胖子撞得薛琳琅心口一疼,但他还是喜欢得不撒手。
“你不是说连龙都可以给我吗?本殿下什么都有,这么一只小黄鸡算什么?”
饶是心中如此满意,薛琳琅仍扬眉挑刺。
谁知裴准还没说话,他怀里的火凤听了难过到落泪,黑亮的豆豆眼映着主人的脸,含着委屈的泪水。
“啾啾!”
人家不是小黄鸡,人家是尊贵的火凤!凤与鸡怎能相提并论?
“啾啾啾啾!”
主人,坏坏,哭哭。
薛琳琅指凤为鸡一是为了自己的小孩子人设,二是为了膈应裴准,没想到大的没气到,怀里的小宝贝先委屈得哭了,连忙搂着它又亲又哄。
“好好好,你不是小黄鸡,你是最尊贵的凤凰,多可爱,你最可爱了,别哭别哭,我最喜欢你了,一点也不胖…好吧,还是有一点……”
他用手心不断抚摸凤凰毛茸茸的脑袋,惹得它舒服地闭上眼睛,哼哼唧唧的,好一通哄,总算安抚下来。
薛琳琅对这灵宠越看越满意,忽道:“我得给它想个好听的名字,就叫……薛小焰怎么样?”
严格来说,他这辈子还是叫薛焰,大周朝男子十六岁才由长辈赐字,他因着先天不足、气运衰败在梅贵妃的争取下破了例。
“薛?薛焰?既然要取,就应该取裴小焰。”
薛琳琅:“呵。”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火凤就呆愣愣地盯着两个前世今生算起来都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来一回地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