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人

早晨。

宽敞明亮的房间中，清脆的算盘声环绕着。

钱掌柜端坐在桌前，一手敲着算盘，一手记着账本。

他总是这间客栈之中起得最早的一个。

「咚、咚。」

利落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钱掌柜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背着剑的青年男子——燕寻。

“你来了。”钱掌柜平静地说道。

燕寻点点头，随即便径直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紫色荷包放到桌上。

钱掌柜默伸手拿起那干瘪的荷包，随后一言不发地用大拇指在荷包的绸制表面来回磨蹭着。

其实王员外被杀一事早已传开，钱掌柜如今拿着这个荷包只是用来确认人是燕寻杀的而已。

况且就算燕寻当真什么都没拿回来，那也无妨，只要确认了王员外死讯，这笔酬金还是会给燕寻。毕竟这个差事只交给了燕寻一个人来完成，至于这差事到底是怎么完成，没有人会在乎。

钱掌柜收下荷包，因为事前这个差事的委托人提到了要一个证物，而后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张银票和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些，是你的报酬。”钱掌柜微笑着说道。

燕寻点点头，随即伸手将桌上的银子和银票一并收入怀中，而后又重新掏出几颗碎银放到桌上。

“麻烦掌柜的帮我换点铜钱。”

“怎么，在江陵这些日子把散钱都花光了？”掌柜微笑着伸出手，抓起桌上的碎银在手中掂了掂。

“没办法。”燕寻耸耸肩，“不知不觉就花得差不多了。”

实际上，燕寻与钱掌柜早在多年前就已相识，可他还是不愿意透露太多自己的想法。

毕竟时至今日，燕寻仍可说是对这个客栈掌柜一无所知。

钱掌柜见燕寻不肯明说，也没有追问的打算。

他将碎银放到一旁，随后从桌上的账本撕下一张空白页，提笔书写一番后，又把这张纸递给燕寻。

“我这里没有现成的铜钱，你拿着这张单据去楼下柜台的店小二那里取吧。”

“多谢。”燕寻接过那张纸，随即转头朝着屋外走去。

可临走到门口的时候，燕寻忽又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来轻描淡写一般地问道：

“对了，掌柜的，你听说过忘忧丹吗？”

钱掌柜摊开手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

“我不知道，我不是医师，这些问题不应该问我。”

“也是，当我没问。”燕寻会意一笑，随即朝着门外走去。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燕寻心里明白，钱掌柜在江陵这么多年，又游离在黑白两道之间，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会轻易把知道的东西告诉自己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这样一个中立的旁观者，才能在这间客栈安稳的当“掌柜”。

...

燕寻下楼从柜台处拿了铜钱，随后便出门朝着城外走去。

他特意带着这些铜钱的目的，就是想到昨日那个小乞丐能够用得上。铜钱虽不比银子，却安全许多。

燕寻就这么一路来到小月的住处，却远远地看见那熟悉的马棚外，两个人影正相互拉扯着，在争夺某样东西。

其中一个正是小月，而另一个却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小少年。

燕寻也没时间多想，赶忙跑过去制止道：

“住手！”

小月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地侧过头，手上力气也随之稍缓。

那小少年趁机一把把小月手上的东西给夺了过来，同时用力将其推倒在地上。

——哪来的混小子？

燕寻心中略有些恼火，赶忙跑过去把小月扶起来，关切道：

“小月，你没事吧。”

“...没事。”小月摇摇头。

燕寻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扭头去打量着那个不知名的小少年。

见那小少年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布衣短裤，与随处可见的农家子弟别无二致。

燕寻站起身，瞪着眼说道：

“你抢了小月什么东西，快还给她。”

这眼神中已带有一丝凶狠。那农家少年被这一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没听明白？”燕寻咄咄逼人地朝前走了一步。

本以为这般年纪的小鬼，吓也能吓住，谁曾想那农家少年忽然又不怕了，反倒是双手叉着腰，一脸不屑地嘲弄道：

“我就抢了那丫头的银子，怎么着，你有种过来抢啊！”

燕寻面无表情，可心里却觉得诧异。

倒不是受了这种幼稚挑拨的影响，而是他发觉——虽说现在是大白天，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背上背着把剑的人，这小鬼看扮相不过是个农家子弟，就算胆子再大，又怎敢招惹自己。

这时候，那农家少年又做起了鬼脸，朝着燕寻勾了勾手指，接着嘲弄道：

“过来啊，你是傻子吗？”

“哼。”燕寻轻哼一声，随即快步上前——

这动作奇快，那一脸不屑的农家少年甚至连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就被一脚踹中了腹部，整个身体以半腾空的状态被击退了数步远的距离，而后才翻倒在地上。

燕寻当然没有真的用劲，可仅仅是这三分劲都不到的一脚，还是让那农家少年疼得捂住肚子，在地上微微蜷缩。

燕寻站在原地，冷漠地俯视着不远处这个蜷缩在地上的小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