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烛火通明的房间内。
一个身着锦衣绣袄的男子轻轻端起桌上的酒杯，却在将要送入口中时停在了唇边。
肥肉纵横的脸上渐渐爬起怒意。
“他奶奶的，说好了这个时间碰面，老子都等了老半天了，那家伙怎么还没来。”
王员外骂咧着，随即又扭头瞧了眼窗外那漆黑静默的庭院，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若不是为了银子，真不想和这些个疯子做买卖。
一边想着，一边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数十年来往于黑白两道，干的买卖虽然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害人勾当，可府中白银，以及自家这豪横的大宅却都是实实在在的。
王员外放下酒杯，过去的峥嵘岁月又浮现在脑中，胸中这股子闷气也缓和了许多。
他于是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脸上的怒意渐渐化为一抹得意的笑容，口中更是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
直到一阵尖锐的开门声忽然响起。
“什么人？”
王员外立刻放下酒壶，警觉地望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王家佣人服饰的男子。
王员外见来者只是个下人，并非自己要等的人，心里稍稍有些失望，随即回过头来端起酒杯，极不耐烦地责问道：
“什么事。”
“...”
“嗯？”王员外等不到回应，于是再度朝着门口投去狐疑的视线，却发现那佣人非但不言语，而且还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王员外顿时感觉不对劲。
他忽然注意到，那佣人的右手始终背在身后，一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一只猎物。
——不妙！
王员外立刻起身想要呼救，然而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的咽喉就在一道寒光中被贯穿了。
燕寻紧握着剑柄，目光直直地盯着王员外的眼睛。
直到确认对方已经彻底咽气以后，才终于是把剑抽了回来。
剑尖带出一缕鲜血，王员外臃肿的身躯也即刻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看似寻常的一记刺剑，背后却是数千数万次的苦练。发力，必然由下至上，出剑也是如此，从脚底发力，带动双腿的动作，再传力至腰胯，最后再到肩臂以及指腕。
一气呵成的动作里，每一个步骤均是马虎不得，却又熟练地想都不用想。
燕寻收回剑后，也没有多看那尸体的心思，转而是抓起一旁桌上的垫布，轻轻地擦拭剑刃上粘着的血迹。
这把剑并非燕寻平时惯用的那把剑，而是一把更细窄，更短小的轻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调整也是为了方便今晚的行动。
燕寻擦净剑刃上的血迹后，不经意间，瞥见桌子中央放有一个精致的紫色荷包，荷包中央还用金丝缝出了一个“王”字。
燕寻于是伸手将那荷包取来掂了掂，心里念叨道：钱掌柜让我取一证物，这玩意儿倒是挺合适。
想到这，燕寻便将这紫色荷包收入怀中，而后下意识地回头瞧了眼地上那具臃肿的尸体，面无表情的默念了一声“再见”，随即便动身赶往门外——
静谧的黑夜中，一支精巧的银白色长剑携着凌厉的锐音破空而出！
燕寻在这一刹间几乎是依靠本能来后仰闪躲。
那明晃晃的剑刃从眼前掠过，在皎洁的月光下映射出雪白的剑光。
——好险！差点就真“再见”了！
燕寻能闪过这一剑，靠的是多次死里逃生练就的敏锐嗅觉，那对杀意的本能反应已经铭刻在骨血之中。
但尽管如此，这一剑也是惊险万分。
燕寻立即压低身体，腰腹转动之时至下方掀起一剑，破开那月银色的剑锋，而后趁着这间隙跨步冲到屋外。
然而他才刚踏出门，耳边就又响起凌厉的剑刃破风之声。
燕寻立刻侧过身，挥起手中轻剑去迎，两支利剑当即撕咬在一起。月色下，如同两条极速缠斗的银蛇。
燕寻直到这时候，才第一次看见了那出剑之人的样貌。
只见眼前这人身型修长，穿着一身黑衣，整个脸都蒙了起来，只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
黑衣人的右手挥舞着一支月银色的利剑，而左手则握着剑鞘吞口端部，鞘底朝上，如同是握着另一支剑。
燕寻心中顿生疑惑：难道...他就是王员外一直在等的人？
方才燕寻潜藏在屋外时，也听见了王员外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自己此刻仍身处于王家大宅之中，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这里，至于其他事，也没有时间细想。
想到这，燕寻忽然蹬地后撤，借着这步伐脱身，与黑衣人拉开了超过一剑的距离。
黑衣人见状，以为对手要逃，立刻举剑前压。
可刚跨出去一步就忽然看见，眼前对手那后撤的步伐只退了一步便止住了。
燕寻执剑于身侧，躯体稍稍下沉，紧接着双目一凛，原本放松的身躯在刹那间爆发，一剑刺出！
这一剑远比方才两人缠斗时的剑速更快，甚至比黑衣人偷袭的那一剑更快！
然而黑衣人在面对这蓄势刺剑时却没有格挡的意思，反而是径直迎了上去。
燕寻心头一颤。
——他想凭身法闪躲？
而后心中也本能地燃起一丝斗志。
——好，那就试试你能不能躲得过！
这极快的一剑，携着凌厉的破风声刺出，眼看就要击中黑衣人面门。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黑衣人的身形忽然一阵下沉——
他是在这一瞬之间微曲双腿膝盖，身体如软泥般朝着斜下方塌陷下去闪躲这一剑！
这闪躲幅度不大，那凌厉的剑锋几乎是贴着黑衣人的耳边掠过！
——好家伙，竟然真让你躲过了。
这记刺剑名叫「燎原剑」，虽是青城剑法中的基本刺剑，但是以燕寻的剑速，对付一般江湖人通常也是绰绰有余的。
此刻这一剑竟然被对手在极短的距离正面躲过，这不禁让燕寻心生波澜。
——这个黑衣人，是个硬茬。
正想着的时候，燕寻忽然看见，那黑衣人在闪躲这一剑的同时，右手所持利剑也早已成刺击之势！
——不好！
白刃刺出。霎如流星。
出剑之时便是破绽最大之时，因而这样的剑招，尤其难防！
燕寻自知现在已来不及抽剑回挡，只能选择疾步后撤。
那刺来的一剑从他肩部擦过，一道血色的长痕顿时从衣物的开口之中显现出来！
——这闪躲的身法，和抓住对手出剑的破绽来回击的剑招......
——......是峨眉派？
燕寻在江湖上行走了十来年，见识过许多门派的剑法，其中就有峨眉派。
峨眉派剑法灵活，擅长出其不意的招式，这与崆峒派相似。
但不同的是，崆峒派使刀，峨眉派使剑。
而这抓住对手出剑的空档回击的剑招，更是峨眉派的看家本领。
不仅如此，峨眉派素来以名门正派之姿闻名江湖，门规森严，其门下弟子也大都洁身自好，极为自律，会与王员外之辈同流合污的可能性极低。
燕寻当然知道这一点，便试探着开口道：“这位侠士，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然而黑衣人并不理会燕寻的话，反而是疾步向前，挥舞起手中利剑追击；燕寻无奈，只能举剑应对。
夜幕下。
两个人影厮杀在一起。
青城剑法本就以刚猛迅捷著称，燕寻虽然怀疑自己与这黑衣人之间是有什么误会，但也不会天真到留手的地步，自然是招招凶悍。
黑衣人并不打算硬碰硬，而是以左右手兵器的轮番格挡再搭配灵巧的身法进行闪躲，又在闪躲的间隙伺机回击。
虽然回击的次数略少，但每一击均是出其不意。
两剑纠缠之间，燕寻的脸色却越发焦躁起来。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其实若僵持下去，燕寻仍有把握获胜，因为他剑速更快，仅在这数招之间已逐渐展露出压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