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情剑下葬剑荒冢，有情剑心前道不全

对于自家弟子的呼嚎声，虽然只是听到第一次，但是，寒螭上人还是感到了烦躁。就在他跟自己眼前的宝剑进行好好地交流的时候，自家那个笨蛋弟子居然还想要让他牺牲如此宝贵的时间来施展出一部分的力量将他从那些冰块之中走出。

“明明已经可以自己走出来了，笨蛋！”

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弟子咆哮了几句之后，这个寒螭上人也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淡然地将自己手中的兵刃给扔在了地上。

“而且，现在，它，是你的！”

在自家弟子惊讶的眼神之中，寒螭上人头也不回地将自己的目光贴在了那口雪白的长剑之上，在感受着自己脸上的冰雪渐渐地化成一具寒冰面具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就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那个道士口中的绝对不会认可自己的长剑却在刚才的面具诞生的瞬间对于他的认可程度大大提高了，甚至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还能够继续接受那柄长剑之上所出现的气息的话，说不定他就能够从那风雪所堆积的寒冰之中将那柄长剑取出来。

而在他的身后，那柄被扔在自家弟子的面前的长剑虽然没有从自己的剑鞘之中飞出，但是，却是有一种难以想象的绝望气息开始诞生。只不过，这份绝望也正好跟那个被冰封在冰块之中，只剩下一张脸还能够露在外面，保持自己的呼吸的少年相呼应，在勾动着少年心中的愤懑的同时，这柄长剑也就陡然出鞘，将那个少年身前的寒冰给切割开来。而那个少年也是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几次挣扎之后便从那几乎让他绝望的绝境之中走出。他默默地走到了那柄他曾经觊觎，但是，如今却是被他轻易得到的长剑面前，感受着那柄曾经斩杀无数妖魔的长剑之上正渲染着绝望和悲伤的情愫。他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像是老师！”

这个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在之前，他还可能被自己的老师说是因为自己的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管他的理由说服，但是，现在，他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老师是真的没有时间关注他了。别的师兄弟都能够在自己的老师手下获得相当多的帮助，甚至他们的第一柄兵器都是他们的老师为他们锻铸或者购买的。但是，他，摸了摸自己那柄即便是被冰封也不愿意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的长剑，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暖。他这柄剑，是由他亲手寻找材料，亲手锻铸而成的，虽然最终的结果是浪费了很多的好材料，但是，那也是他的第一件作品，倾注了无数情感制成的第一柄兵刃。而也是顺着这个少年的低语，那柄被他悬挂在自己的腰间的长剑开始发出了嗡鸣声，似乎是在安慰着那柄比它强大太多的长剑。

但是，那柄被抛弃的长剑之上的绝望气息却并没有消减，反而因为有着巨大反差的存在出现在它的面前而让那柄长剑之上的锋芒都消失了不少。而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很是了解的少年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能够感受到那柄长剑之中的锐气和煞气正在消失。这柄长剑正在自我毁灭。

是的，有灵的长剑不多，但是，每一柄都是无比忠诚。他们是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主人，哪怕是因为他们的主人将他们扔掉。所以，在这种长剑被扔掉的时候，绝大部分的长剑就会因为他们自己的桀骜而毁掉自己的一切，将自己的一切都回归到原先最初始的状态之中。他们，会淡忘掉那份记忆，用无尽的时光来折磨他们自己。而眼前这柄剑，也在走上这条道路。

少年的眼睛之中闪过了一丝心痛。他，在入门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的老师告知，他这一脉，斩情绝性，太上无情，所以，近乎道。在起初，他是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毕竟他被自己的老师从红尘之中捡出来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亲情，爱情，友情，这些东西，他是一点都不剩，一点都没有。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入门，但是，即便是现在，哪怕是自己已经修行到了如今，却始终不能够入门，哪怕他现在依靠着自己的修行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自己老师眼中的天才，也是如此。

他修剑，他曾经就思考过，或许有人会将自己手中的长剑给扔掉，但是，他们却绝对不会将有灵的长剑给扔掉，因为他们知道，这柄长剑在他们死后也会守护着他们所想要守护的一切，直到剑刃不再锋利，直到剑身腐朽，直到剑灵毁坏。但是，在这些年的时间之中，他的老师却是已经抛弃了至少三十把有灵的长剑，有是凡兵俗铁，却由铸剑师的高超技艺和高觉精神，无尽鲜血作为祭祀，天时地利人和相助才成就的高妙之剑，有天然而成，似木非木，似铁非铁的石中剑，有陨星金铁所制，地火淬炼三十年才铸造而成的星陨剑，有用无数的妖魔鬼怪的精华骨骼所铸造的柔韧骨剑。这些剑之中的灵明都在老师放下他们的瞬间彻底尘封，选择了自我放逐，自我忘却。

而在此刻，又有一柄长剑选择了这条看上去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不归之路。

在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气息渐渐地衰微的长剑，这个少年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手中的那柄长剑塞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之中。他，在此处，找不到什么可以安放这柄长剑的地方。他，还是回去为这柄长剑制作坟墓吧！

寒螭真人看着那柄躺在自己弟子怀里，为他挣下了寒螭上人名号的寒螭剑，脸上没有一丝的惋惜。斩断了情丝的他，对于自己弟子脸上所露出来的悲伤情感，虽然能够知道，但是，绝对不会去理解。而且，基于他的理解，自己的弟子应该为他高兴，因为他找到了一柄比寒螭剑更能够帮助他展现了自己的力量的神剑。他只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道千三那个同样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的道士：“你跟我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道千三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对于眼前这个家伙将他归类于跟他一样无血无泪的家伙的时候，道千三也是有一点反对的。他是情感的集合体，自然是不会将自己心中的情绪斩出。因为悲也好，喜也好，怒也好，怨也好，皆是他心中万千道念之一，又何曾是他的杂念。

“但是，你说的绝对不可能，却在我这里逆转了。”

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像是渗入了湖水一般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掌没入了冰块之中，触摸到了那柄雪白色的长剑。寒螭上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但是，在下一刻，他的行动却是被自己的弟子所阻碍。

而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道千三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对于眼前这对师徒所爆发出来的矛盾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因为在这里，他能够感受到两颗心，两个完全不同的理念正在不断地碰撞。虽然看不出来谁会赢，但是，就是因为这份未知，才让人感到着迷。道千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左顾右盼之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脸上也就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对师徒在对望了一段时间之后，寒螭上人也是将自己的手掌从冰块之中收了回来，在将自己的手掌缩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下，他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这个第一次忤逆自己的弟子。

“所以，这一次，你想要做什么？”

“老师，它快要死了！”这个少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他知道自己的老师不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柄寒螭剑越来越弱的气息，“老师，请您救救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