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隔日, 福顺领着左公公送来的两个美艳宫女往偏僻地方走时，跟青瑶迎面碰个正着。
两位宫女低垂着头，却依然能看见侧面精致的五官, 以及婀娜的身材。
青瑶好奇的看了几眼, 迟疑道：“福顺公公这两位是？”
看都看见了, 福顺觉得若是避过是不行的了，可这都碰上了，他脑子一转，便拉着青瑶到一旁说悄悄话。
福顺神神秘秘道：“这是皇上送来的美人, 其实就是监视太子爷的, 太子爷吩咐把她们送到偏院去关起来。
青瑶迟疑的点了头，往两个宫女看过去，咬着唇道：“殿下不把她们收下吗？”
福顺理所当然道：“咱们殿下是那种人吗，况且她们目的不纯，你别被人外表给骗了。”
青瑶觉得皇上虽然对殿下不好, 可也不至于要害自己的儿子。
福顺道：“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呢，态度暧昧不明，被丽妃牵着走。”
青瑶点头, “那公公快去吧。”
眼见着福顺带着人走远了, 青瑶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皇上已经开始给殿下送人来了，往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这一次是监视, 下一回会不会就是殿下喜欢的。
陆承榆回来就见青瑶看着窗外发呆, 手上拿着一本书, 倒着的。
“在发什么愣？”陆承榆走过去拿起书看了眼，果然是话本子。
青瑶回过神，“殿下你回来了。”
今日大约没什么糟心事, 陆承榆心情不错，眉眼舒展，整个人温润如玉。
他伸手揉了下青瑶的头，笑着道：“怎么不开心？”
青瑶眨了眨眼，“没有，在想别的而已。”
“阿瑶都有心事了？”陆承榆坐到她身边，“说来听听？”
青瑶看着他，“方才看见福顺公公领着两个宫女去了偏院，公公说这是皇上送过给殿下的美人，其实是监视殿下的。”
陆承榆含笑的眼里露出一丝冷意。
“皇上不是殿下的父亲吗，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猜忌你才对。”
“况且，送来的两个美人若是本就有心上人，不知会多伤心。”
陆承榆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拐弯了，竟担心起别人的心上人了，看来近日没少看话本子。
他好笑，忽的念头一转，便试探道：“阿瑶若是要离开喜欢的人会如何？”
青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当然不会离开殿、的。”
好险，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离开殿下。
她方才想了许久，前些日子她努力让自己不靠近殿下，那种难受已经让她无所适从。
若是真要离开殿下身边，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即便是一直在殿下身边呆到年龄放出宫也好，她就想守着殿下。
阿瑶的心思很好猜，陆承榆一直都知道，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他觉得高兴。
陆承榆克制着想把人拥入怀里的冲动，想拥有她的念头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
临近皇上寿辰，宫中格外忙碌，这次寿宴由内务局负责承办，原本信心满满准备了一场的丽妃几乎银牙咬碎。
她能明显察觉到皇上对她态度变了。
自从宫中多了几个新人。
如今宫中无皇后，她身处为贵妃，代管后宫，可皇上身边的人从来不归她管。
往日她自诩美貌无双无人可比，可终究岁月不饶人，少了少女的甜美可人。
镜中的美人散发着成熟韵味，任谁见了都会夸上一番，但皇上沉迷鲜活、水灵的女人，她又算得了什么。
镜子被猛地扫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伺候在跟前的大太监李定冲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们动作麻利的收拾了碎片，潮水般退了出去。
人退出去，丽妃的浑身威仪便颓然消失，眼里盈出屈辱的泪。
眼前只有李定这个忠心奴才，丽妃不吐不快，“皇上日日拥着两个贱人，一同夜宿承明殿也就罢了，新人来旧人去，本宫认了。可如今这两个贱人仗着皇上宠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连日常请安都不出现，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说到底后宫就是女人的战场，皇上拥有无上权力，三宫六院无人说什么，爱宠谁便宠谁，可后宫女人个个都指着他、盼着他而过活。
李定乃是丽妃早年进宫时无意救下的小太监，如今是碧鸾宫的大太监，在宫中借着丽妃的势头如鱼得水。
李定尖声道：“娘娘别急，那两个贱人如今只是一朝得宠，万不及娘娘万分之一，皇上鬼迷心窍，帝王一朝宠爱，转瞬即逝。”
丽妃在后宫多年，早就看惯了帝王的翻脸无情，只不过近日太子代管朝政，儿子不得用，搞得她心烦意乱。
“是本宫急躁了。”
李定见她平复下来，又细声细气道：“娘娘稍安勿躁，咱们需得从长计议，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也不能太过打眼惹得皇上不快。”
丽妃侧头看他，“细细说来。”
李定露出一个阴柔的笑，“娘娘身在后宫，立足之本是什么？”
“皇上的宠爱和信任。”丽妃深谙后宫只道。
“想必娘娘知道该如何做了。”
丽妃猛然惊觉自己自从上回吹枕头风让皇上立后，而挑拨了皇上与太子的关系，自此之后皇上对她便冷了下来。
而她的态度虽说不软不硬，却也称不上善解人意，没能及时在皇上面前示弱。
转头皇上便宠了新人。
“娘娘最是了解皇上，必是不会输给新人的。正巧皇上寿辰将至，娘娘可以多花些心思哄皇上开心。”
“有了皇上的宠爱，娘娘还怕什么。”
*
四月十五日，天晴，风和日丽。
皇上寿辰，下令大办，内务局铆足了劲，给皇上准备了盛大的宴会。
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皆可入宫参加寿宴，不过位置嘛就离得远了些，根本看不见特意搭的舞台。
不过大臣们并不在意，众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与同僚、上司亲近亲近。
太阳西沉宴会才正式开始，不过来参宴的人数众多，品阶低的大臣及家眷，早早便要排队入宫。
宫中守卫森严，为了这次寿宴更是调了一个营的士兵归禁卫军指挥，以免冲撞了贵人，或是引起突发事件。
陆承榆带着青瑶和福顺来时，各处的宫灯已经点上了，宫中华灯结彩好不热闹。
今日跟着殿下出来，她便是贴身侍女，自然是要做好侍女的本分。
此刻青瑶安静而乖巧的站在陆承榆身侧，惹得陆承榆看了她好几眼。
“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青瑶小声问道。
陆承榆轻笑，“看你颇有大宫女的架势。”
青瑶点头赞同，“殿下既然这么想，那应该给奴婢升职才是，否则奴婢要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还你买的发钗钱。”
“皇兄！”
青瑶看见一个小少年从远处跑过来，满脸笑容，对上太子后又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放慢了脚步。
“皇兄，你来了啊。”
“六殿下你慢点跑。”一个小太监跟着跑过来，喘着粗气，看着身穿明黄太子服的人立刻跪下，“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陆承榆叫了起，转头看六皇弟陆承枢，“跑这么快干什么。”
陆承枢挠挠头，老实答道：“臣弟看见皇兄，就跑过来了。”
青瑶好奇的看过去，这位六皇子年约十二，长得唇红齿白，只不过母妃地位低微十分低调，倒是没想到如此活泼。
她笑盈盈的福身见礼，“奴婢青瑶见过六皇子殿下。”
陆承枢看过去，看见青瑶顿时想到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眼，目光不住往皇兄那边瞄。
对上皇兄淡淡扫过来的眼神，立马不动了。
陆承枢故作老成道：“青瑶姐姐免礼。”
宫里小宫女小太监叫她姐姐的多了，但被皇子叫姐姐这还是第一次呢。
青瑶哪里敢应，连忙道：“六皇子折煞奴婢了，叫奴婢青瑶就行了。”
六皇子不再坚持，只靠近了太子，走在太子身边，眼里满是崇拜，“皇兄，前日你给我讲的那篇文章我还有些不懂。”
陆承榆背着手，走得悠然闲适，“哪里不懂？”
得到回应的六皇子抿唇克制翘起的嘴角，连忙虚心求教，“就是众人争论那里……”
青瑶看着六皇子莫名就想起来太子十三岁的模样，小小的少年成日里就冷着一张脸，也不知为何小太监和宫女们都不敢靠近他。
福顺把他当成主子，言听计从、事无巨细。
陪玩的事情就落在了青瑶身上，她本就年纪小，正是爱玩的年纪，重华宫里的宫人又都宠她，几乎不让她做什么事。
那时太子课业繁重，青瑶会趁着他休息时逗他，一旦他笑了，她就成就满满。
不知不觉，那个板着脸的少年太子，已经身姿颀长，潇洒俊逸了。
青瑶能看得出太子十分喜欢六皇子，否则也不会如此温柔的给他解惑了。
靠近宴会水榭，便有朝臣跟太子问安，周围人多嘴杂十分喧闹。
在应付了一位大臣后，陆承榆停下来，侧头对青瑶，“阿瑶你先去找地方休息，一会儿再来寻我。”
青瑶应了是，却看见一旁的六皇子焉答答的小脑袋垂着。
她想了想问道：“六殿下一会儿可是与殿下同坐？不如奴婢带六殿下先去一旁休息。”
靠近皇上的都是皇子公主、后妃和近臣，其余的低阶都在另一处安置，而太子身边的位置，自然也可以让交好的皇弟安坐。
六皇子一听便抬起脑袋，双眼晶亮的看向皇兄。
陆承榆看了眼青瑶，不知她为何会帮六皇弟说话，倒也无所谓的点头了，“你高兴便好。”
眼见陆承榆走入人群中，青瑶便低头对六皇子道：“六殿下，咱们去那边好吗，那里人少些。”
陆承枢顺着青瑶指的地方看去，那里确实空出一张桌子能坐着歇一歇。
他板着脸点了点头，“好。”
说完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太监率先往那边走去，那样子跟个小太监一样。
真的跟那时候的殿下好像。
青瑶笑起来，也跟着走过去。
“青瑶姑娘，可要用些点心？”坐下没多久，便有宫女过来询问，她看了眼旁边的六皇子，却像是没看见一般。
青瑶道：“给六殿下上些点心和茶水。”她下意识想照顾一下六皇子，这主仆看着就境遇不大好。
“是，奴婢这就去。”
青瑶看向没有被问及的六殿下，微微拧了眉。没有被当做身份尊贵的皇子，却依然仿若未觉，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显然是经常被宫人们忽视。
青瑶看向六殿下身边拘谨的小太监，笑着问：“这位小公公叫什么名字？我叫青瑶。”
小太监跟六殿下差不多大，唇红齿白，连忙答道：“奴才叫文良。”
六皇子身子直挺挺的，听到两人说话，忍不住插话道：“你叫他小文子就行了。”
糕点端上来，六殿下却并不吃，薄唇抿得紧紧地，跟从前的太子殿下十分相似。
小文子眼珠转了几圈，好几次落在那糕点上，吞噎着口水。
青瑶拿起一块红枣糕递给小文子，她看见好几次他瞥这块了，“小文子吃些糕点垫垫肚子，一会儿宴会开始要很久都不能吃东西。”
小文子摆摆手，目光却死死黏在糕点上，“不、不用了青瑶姐姐，我还不饿。”
“咕。”肚子响起了抗议。
青瑶往前送了送红枣糕，“快吃，否则我要生气啊。”
这种眼神她再清楚不过。
小文子终究没忍住，连连谢了青瑶，就往嘴里递。
平日里他是绝不可能吃到这种糕点的。
青瑶把碟子往陆承枢面前也推了推，“六殿下您也吃些，一会儿若是坐在殿下旁边肚子咕咕叫，可就要让殿下笑话了。”
陆承枢别开头，闷闷道：“皇兄才不会笑话我。”
皇兄是对他最好的人。
话虽如此，陆承枢还是拿了块糕点小口吃起来。
总算是让两个小子吃了东西喝了茶水，青瑶松了口气，她再怎么迟钝都能想得出，六皇子定然是不受宠的。
自从她到重华宫在殿下身边，无论吃穿用度都是好的，然而从前刚进宫时的境遇也没忘。
青瑶犹豫再三，问道：“六殿下你母妃没一起来皇上寿宴吗？”
如六皇子这般年纪的皇子，应该是还是与母妃住在一处，今日皇上寿辰，众后妃都可以前来贺寿。
六皇子忽的变了脸色，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
文良也抿唇，眼圈微红：“贵仪娘娘卧病在床，没法起身。”
若不是真来不了，后妃是绝不会错过这个能见到皇上的场面。
青瑶轻声问：“贵仪病得很重吗？”
文良摇摇头又点头，“就是一直咳嗽不见好，已经好几个月了。”
贵仪娘娘说，如今她这般模样来了也是晦气，便只让六皇子前来便是。
“没找太医吗？”
“找了。”文良艰难道。
陆承枢却忽然低吼一声，“文良住口！”
他别过脸，咬牙隐忍着泪水，终究用衣袖擦了擦。
青瑶目光落在他的袖口，里面露出来的中衣上面打着补丁。
即便是苏贵仪不受宠，可好歹诞下了皇子，皇子份例应当无人敢克扣才对。
不小心惹得两人个少年郎不快，青瑶满心不是滋味，她环视一圈，此时还未开宴，不远处有猜灯谜活动。
青瑶拉着六皇子站起来，“六殿下，咱们去猜灯谜怎么样，太子殿下猜灯谜可是很厉害的。”
陆承枢忽的眼睛就亮了，“皇兄聪慧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猜灯谜自然不在话下。咱们过去看看吧？”
青瑶摇头失笑的看着跑过去的六殿下，无奈摇头，还当真是好哄，且还是崇拜殿下的好弟弟。
六皇子也是聪慧机敏，很快猜中了一个灯谜，青瑶抬手把彩头小灯笼拿下来递给他，小少年笑得十分开心。
“别动。”青瑶忽然按住陆承枢的肩膀，微微弯腰拿出自己的帕子，眼神温柔如水，声音软软糯糯，“六殿下忘记擦嘴了，嘴角有脏东西。”
陆承枢看着靠近的女子，忽的屏息不敢再动，眼见她越来越近，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嘴角被柔软的帕子拂过，陆承枢眨了眨眼。
青瑶姐姐好温柔，身上好香，跟母妃以前身子好的时候，味道很像。
“好了。”青瑶支起身子，笑着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陆承榆有些害羞的握紧了手里的巴掌大小灯笼，往前一送，道：“这个彩头送给你。”
青瑶看了看小灯笼，惊喜道：“六殿下真的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