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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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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也就是知道自己身子见好,恐怕来日会改变主意同他算账,甚至如杀死父亲兄弟以及那些子侄一般,给他一个体面而又冤屈的死法,所以这个时候以退求进,叫自己便是日后好了,也不好针对于他,万一以后秦君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叫音音疑心是他做的。

他瞥向秦君宜一眼,眸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只是碍于郑玉磬在,却不好那般明显,"侍中虽然有心归隐,但是秦王毕竟担负国之重任,将来可成大器,朕与太后将秦王交付与你,本来就是要你悉心辅佐,此事不必再议了。"

秦君宜听完后并不觉得意外,他淡淡一笑,躬身应道∶"既然如此,臣还有一事要禀告,先帝虞祭礼圣人已经拖了数月之久,迟迟不肯昭告天下……."

"够了,"萧明稷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先帝,皱了皱眉道∶"秦王今日的课业与门下省的事情难道侍中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么,朕今日乏了,你下去罢。"

有那么一瞬间,他并不愿意顺着秦君宜真正的心思,直接允准叫他辞官归乡也就算了。

谁家高官显贵不到三十岁上书乞骸骨,便治他一个对朝廷怨望之罪也不为过。

音音早就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是知道他身体不好也没什么,但是他偏偏在这样的档口说出这种话,存心是叫两人失和,还将音音吓到了。

郑玉磬看向秦君宜,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先退下。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自在,紫宸殿是萧明稷他们父子都住过的,而秦君宜与宁越都与她有过千丝万缕的关系,郑玉馨开口道∶"侍中风华正茂,何须在意这些,你身子不好就多去让太医治一治,若是到了田间荷锄,只怕是身子愈发受不住。"

她面上存了怜惜,"若是当真受不住,你也该早说,我今日准你一日的假,等明日稍微好些再来教导元柏不迟。"

宁越听得出太后声音中的怜悯意,心里不觉微微酸楚,可是一想到萧明稷的面色,又觉得稍微平复了些许,递了水给郑玉磬,省得她心里难过哽咽,声音不似从前。

皇帝说退下的时候秦君宜只是一顿,但是郑玉磬开口说了,秦君宜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退下,萧明稷心里不是不恼,只是这份恼怒又不能发作到郑玉磬身上,甚至还得有心哄她消气,几乎将锦被的一角捏得褶皱满满。

内殿的内侍都自觉退了下去,连带宫人也是一样,除了宁越。

良久之后,郑玉磬冷冷道∶"真的是你?"

萧明稷想了想,却没有骗她的意思,眼睛直视着郑玉磬一瞬间冰冷似霜的面颊,道了一个是。

果不其然,郑玉磬勃然变色,气得甩开他的手起身,胸口起伏不定,"我早就觉得不对,萧明稷,你当初拿来骗我的佛珠,是不是就是……就是我丈夫的肋骨?"

她一连问过几次,萧明稷都矢口否认,只是女子悉心敏感,对他始终存有疑虑,最初戴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再也没有贴身藏着过了。

"音音,他如今已经不再是你丈夫了!"

萧明稷方才因为两相缱绻而生出来的欢喜被这一句话激怒,可是又不能对郑玉磬做些什么,随手将宁越方才递给她的杯子掷到地上,想要去握住郑玉磬的手叫她亲自来抚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到底受过多少比那文弱书生多上十倍的伤痕。

秦君宜身上的伤痕都是他出于妒忌给予的,但是他身上的伤却一小半是因为想要建功立业娶她,另一大半更是因为护着她。

这才最叫人伤心,上天已经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了他,早知道如此,就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同音音毫不犹豫地说了,也不至于现在翻出旧账来说。

然而宁越却在他投掷茶杯的第一刻挡在了郑玉馨的身前,原本距离郑玉磬该有几寸的茶盏硬生生砸在了宁越的怀里,叫他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几声,似乎带出来一点鲜血,沾染在那精致的面具上。

但是宁越到了这个时候似乎还记得君臣主奴的尊卑,他不敢在皇帝的面前一直咳嗽,强行压住不适,喑哑哀求∶"还请圣人恕罪开恩,太后娘娘也是大病初愈,只是挂念秦侍中,并非有意触怒圣人,还请圣人不要见罪。"

"你给朕住嘴,"萧明稷见内殿无人,只有他还在碍眼,心头火气是压也压不住,低声怒斥道∶"朕与太后如何,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多舌?"

他根本就没想打到郑玉磬,但是被这混账这么一挡,反倒是显得他好像真有心对郑玉馨施暴,他气息不定,胸口起伏,哪怕话里存了求和的意思,可声音自然不如方才柔声细语∶"音音,你过来."

"奴婢身份微贱,自然不敢多话,"宁越连连磕头,可是额头竟然不见红肿,只是柔声哀求道∶"还请圣人宽恕太后,娘娘身子孱弱,恐怕经不得天子雷霾之怒!"

郑玉馨原本就被萧明稷千依百顺出了几分脾性,,她肯哄着萧明稷的时候当然也能无媚动人,甚至自己享受,然而本来就是萧明稷的错处,却偏偏要她低头认错,甚至对她摔了杯盏,又要同他身边人生气。

"你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地生气?"郑玉磬恨不得拿杯子砸回去,但是理智叫她还是住了手,但是却有些吃力地俯身,纡尊降贵将宁越从地上拽起,心里那份恶心却还是在的∶"你送我溧阳长公主的手骨,还拿他的肋骨来恶心我,你.……."

她不免有些齿冷,皇帝昔日与溧阳长公主纠缠在一处,彼时的溧阳看她将那串佛珠爱如珍宝,恐怕就像是看戏一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不知道溧阳长公主昔年看到萧明稷赠她此物,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手掌也会被剔除皮||肉,被送到自己的面前?

郑玉磬关切了宁越两句,冷冷转向他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便从来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

"音音,郎君那个时候、那时太年轻了些,年轻气盛,一时生他的气,所以才略施小惩!"

萧明稷眼睁睁看着郑玉磬竟然亲自将宁越从地上拽起,胸中沉闷,竟然真的咳出来了一口血,他心中好强,喉头腥甜但还能忍,并不愿意叫自己的虚弱显露人前,但是想到两人的关系才有些好转,硬生生将一口血吐到了地上,触目惊心。

气血逆行,那铁锈般的滋味满口,萧明稷自己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只是伸了手往前去,一点点挪蹭,试图捉住郑玉磬一片衣袖。

那鲜红的血迹逐渐从罗袖低侧逐渐攀到她的手腕上,果然有几分打动人心,郑玉磬本来是满心的怒气,可是对面却是一个咳中带血、口不能言的病弱男子,她就是想从他口中要出些答案也不可能。

"皇帝还有力气摔杯盏吼人,可见伤得也未必很重,"那鲜红的血迹沾到了她的衣袖上,但是被攥住的美人却再无半点心软,用了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心疼你?"

万福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妙,等到听见里面一通碎响,吓得也不顾圣人会不会生气,直接进来探看。

他眼瞧着郑太后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衣袖带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堂堂内侍监,一时也顾不得让人拦住有弑君嫌疑的太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皇帝榻前。

紫宸殿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人仰马翻过,皇帝骤然纵欢吐血,重新昏迷,江院使施针几乎都是满头大汗,到了晚间才令天子悠悠转醒。

"圣人可算是醒了,把奴婢吓得不轻。"万福守在皇帝身边,长吁了一口气∶"您同娘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被娘子气到这般?"

萧明稷枕在榻上摇了摇头,阖眼沙哑着嗓子问道∶"动静这么大,她可有来问过吗?"

万福不应声,皇帝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若依着他的本心,令宁越生不如死是种乐趣,但他既然对太监这个身份已经适应得很好,伺候得却不得人心,自然早就死了。

但他又总不能当着音音的面现在去杀她倚重的内侍,宁越在她的身边时间比自己还长,又能御下服众,他以为该是两全其美。

"慕容家可还有什么近亲吗?"

万福本来以为皇帝躺在榻上不应声,是想继续养一养精神的意思,但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开口。

"回圣人的话,那些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多吃不得苦,慕容家有些人的骨灰已经做了桑田肥料。"

万福思索道∶"大抵也就是剩下几个小姑娘,养在温泉别庄里,后来圣人御极,便没再动过了。"

慕容氏的人被没为官奴,日夜替当初的三殿下打造兵器,有不少都已经受不住那等苦力,死在焚户炉里了。

"把她们传进宫里的刑房,一个一个杀给宁越看一看,叫他知道耍小聪明的下场。"

榻上的天子褪去了在白日里对着郑玉磬的伪装,淡淡道∶"朕没有那么多耐心,一日杀一个,什么时候他把音音劝回来什么时候停。

"若是他敢告诉太后,惊扰到了音音,那便一个不留,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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