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釜底抽薪
霄广冷声质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履行诺言?”
夜来却叩首在地,哭着使劲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喊!没喊!求君上处死我吧!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我什么也没说!”
明萱的妙目中风起水涌,霄梓清亦目露警觉之色,喃喃道:“这洛嫔,莫不是自知罪孽深重,疯了?”
夜来仍在大哭:“我没喊!我真的没有喊!我有罪!求君上处死我!”
然而,哭喊期间,却又忍不住抬头,泪水涟涟地看向明萱,眼角眉梢充满哀求。
霄广吼问:“你老看她做什么?孤问你话!你刚刚喊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熙华夫人要履行诺言’?”
明萱快步走到厅中,跪下,急急地辩解:“君上,臣妾委实不知,洛嫔刚刚喊的话是何意。臣妾自被幽禁之后,与洛嫔从无来往。臣妾怎会对她有所承诺?君上,这太荒谬了!请君上为臣妾做主!”
明萱说完,便伏拜在地。
霄广盯了她半晌,又转向兀自哭泣的夜来,沉声问:“快说!你若说得有理,孤饶你不死!”
夜来却抽泣着摇头:“不,不能说,我一说,就......熙华夫人就会......我一说,就算违背了对熙华夫人的承诺,就会......”
霄广干脆起身,大步跨到夜来面前,蹲下,一把钳起夜来的下颌,强迫夜来抬脸与他对视,逼问:“就会怎样?”
夜来痛苦地摇头:“我不想四公子有事!”
明萱娇躯一颤,惊叫道:“君上,莫听她胡言乱语!她这,这,完全是疯言疯语!”
“四公子”几个字一出,几人俱都惊骇,也更加疑惑。
霄广满目风雷,手中又一用力,几乎捏碎夜来的下颌骨,喝问:“你说什么?什么四公子?跟四公子有什么关系?凌儿怎么了?”
夜来再慌乱一阵,终于发出崩溃的大哭,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四公子有事......四公子不是我的孩儿,但我不希望他有事......熙华夫人说,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做,就能保四公子无恙......呜呜,熙华夫人说,四公子的母亲已然失势,四公子如今无依无靠,她若想对四公子下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霄广的目光狠狠一凛,眼仁中便荡开沉压压的阴风!
霄广再度喝问:“凌儿究竟怎么了?”
夜来却无助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四公子怎么了。总之,熙华夫人就是说,我若按她说的做,四公子就能无恙。否则,四公子活不过子时!”
霄广一愣,沉吟道:“子时?”
语调猛一抬高,对众人喝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次接话的,确实沉默许久的霄梓翼。
霄梓翼低低地说:“回父君,离子时不到半个时辰!”
霄广起身,刚要说什么,又问地上的夜来:“凌儿在你那里?”
夜来含泪点头。
顷刻,夜来被霄广一提,拎在臂中,直直往门外走去。霄广边走边吼:“来人!随孤去弱水阁!明萱,翼儿,你们都跟上!”
马车疾奔如弱水阁,夜来仍被霄广拎在手中,半跑半拖地冲进卧室。一路上,夜来的哭泣声从未间断,好似惊弓之鸟。
霄广一脚踢开卧室大门,冲到床边,扯下帐幔,便见床上沉睡的霄梓凌。
霄广面色大变,甩开夜来,蹲到床前,一把将霄梓凌捞进怀里,边摇边喊:“凌儿?凌儿?快醒醒!凌儿?”
霄梓凌原本白胖的小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黯青色,口唇发紫。霄广颤抖着手,探探霄梓凌的呼吸,已然气若游丝。
再扒开霄梓凌沉甸甸的眼皮,只见那眼球全呈血红,竟分不出眼黑眼白!
霄广怔了一瞬,炸开怒吼:“宋旭!你死了吗?快找医师!找医师!”
宋旭慌慌张张地回应时,霄梓翼却警觉地提醒:“父君,洛娘娘说,此事皆由熙华娘娘所为。父君是否要问问熙华娘娘,有无毒药的解法?”
明萱跪地,几乎在尖叫:“君上,臣妾冤枉!臣妾对四公子的事一无所知!臣妾冤枉!”
霄广一转脸,恶狠狠地瞪向她,嘶声问:“你给凌儿下了什么毒?你到底有没有解药?”
明萱惨白着脸,刚要辩解,夜来已瑟瑟缩缩地说:“君上,君上,熙华夫人当时给我看了,说解药藏在她的右耳环里......”
霄广立刻放下霄梓凌,被霄梓翼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霄广两步跨到明萱身前,弯腰一把扯下明萱的右耳环,就听明萱惨叫一声,死死捂住右耳,鲜血顺着指缝急淌下来。
霄广将那耳环拎在手中,死死打量,只见那镂空金饰正中,环着一颗椭圆翡翠。再细看那翡翠的顶端,竟然有一粒极小、极小的突起物。
霄广急中生智,三两下掰开金饰,将翡翠捏到手中,再大步跨到床边,对霄梓翼命令:“掰开他的嘴!”
霄梓翼不敢怠慢。
霄梓凌的嘴被掰开,霄广将翡翠送到霄梓凌嘴边,又一按那突起物,翡翠竟然像空壳子似的打开。翡翠之内,有液体缓缓淌出,滴入霄梓凌口中。
霄梓凌那可怖的面色,竟跟风散雨收一般,迅速消退。
片刻,霄梓凌发出长长一叹,呼吸平顺下来,整个人便毫无异样。
彼时,医师已赶过来,对霄梓凌仔细诊治一番,表示完全正常。
医师退下。房中再度陷入死寂。
蓦地,明萱爆发出一声尖叫,扑到霄广脚下,惨声辩解:“君上,臣妾是被人嫁祸!臣妾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臣妾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啊......”
霄广面无表情地一甩腿,踢开明萱,缓步走到夜来面前。
夜来跪在房中央,低垂眼睫,瘦削的肩头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霄广居高临下地凝视她片刻,蹲下,沉声问:“都是她指示你的?”
夜来颤颤地说:“是。”
霄广问:“你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凌儿?”
夜来的眼泪滴出来:“我不想四公子有事。”
霄广突然一抬语调,质问:“为何不来告诉孤?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差点断送了凌儿?今日孤若晚来一步,凌儿怕就不行了!为何不直接告诉孤?你,你,你这个蠢女人!”
他抓住夜来的双肩,狠命摇晃两下,目光凌厉:“孤从没见过你这样蠢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你,你这个蠢货!”
夜来悲戚地哭诉:“君上已不信任宁嫔,必然也信不过我。我想,哪怕我告诉君上事情,君上也不会相信的。我当时实在是怕急了!”
明萱在一边惨呼:“君上,臣妾是冤枉的!君上明察!”
霄广头也不回地对门外侍卫吩咐:“将熙华夫人拖下去,先关进昭明阁,之后再做处置。”
又对宋公公命令:“你去外面候着。”
明萱的呼喊声,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霄梓凌仍在沉睡,房中醒着的,就剩霄广和夜来、霄梓翼。
霄广盯着夜来,眸中阴影剧烈聚散,冷不丁开口问:“你跟孤说实话,今晚有没有跟他......”他手一指霄梓翼:“有没有跟他,成事?”
霄梓翼立刻跪下,膝行到霄广面前,叩首请罪:“父君,这都是儿臣的过错!儿臣当时被人下了药,所以才冒犯洛娘娘!父君,洛娘娘是无辜的,请父君看在洛娘娘原本心善的份上,原谅洛娘娘!儿臣愿接受一切惩罚!”
霄广沉沉地问:“这么说,你们真的圆了夫妻之事?”
夜来无力地趴坐在地,面色惨淡。霄梓翼一个劲地请罪。
霄广凝视二人良久,蓦地,露出一丝惨笑,又手指夜来,摇头道:“孤还是那句话,从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说着,便一甩袖,大步跨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