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后山
她苦笑道,“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先离开。”
纪元、陈子琳、应明泽......
全都选择留下。
明明是她一心想保护的人,竟没有一个愿意离去,他们镇守在地球,坚持在航空基地,只为为其他人提供更多的逃离时间。
可是,她只想让他们平平安安的......
“离开了就好。”应明泽怅然道,“地球已经变了,你们去了‘零’星球后,注意安全,那上面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嗯。”
“一旦有任何发现,及时汇报回来,如果人类无法在‘零’星球上面生存,那就没必要去了。”
“纪染,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和白翟深硬碰硬。”
纪染勉强一笑,“放心吧,我有把握。”
想起白翟深,她的心情沉重起来,蹙眉思索片刻,再抬头时,却见应明泽一直在看着她。
深深的凝视,带着不舍的浓烈情绪。
她故作轻松道,“怎么,非要搞那套煽情的不成?”
“怎么会。”他弯唇笑起来,眉眼间温润细腻。
两两相望,默契浑然。
彼时已无需多言。
后来,纪染去了后山。
她独自一人,坐在俞清清的坟前,从空间里拿出一壶滚烫的热水。
雪地之上,拱起的土堆上面落着些许嫩黄的桂花,被寒气蹂躏,已然不成样子。
她小心翼翼的拾捡着,将桂花一朵一朵放进热水里,滚烫的热气翻滚着,消融掉小小花朵。
很快,热水变温水。
桂花的味道渗透在唇齿间。
她喝了两口,抬眸看向这座小小的坟。
漫天大雪中,这般苍凉孤寂。
好在,旁边的桂树枝繁叶茂,是这白雪中唯一的亮处,盛着春意的盎然。
水流自壶里倒出,流在地面,将那片雪消融而去。
“桂花茶我喝到了,很好喝。”
“我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谢谢你,清清。你是我两世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只有阿谀奉承。”
“没有人告诉我女孩该害羞该青涩,其实,我只有十六岁,我什么都不懂,只懂得杀丧尸。你好像很羡慕我会杀丧尸,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教你......”
“其实,是我该羡慕你。”
“你很好,善良又单纯,却又坚强勇敢......原谅我不懂得其他的形容词,可是在我心里,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很差,自私又自利,冷漠无情,杀人如麻,你们应该都觉得我是个神秘的人吧,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能做到。”
“可是,我也不想啊,如果我不做,没有人会替我去做,我要离开地球,没有人会帮我。不过,还好我遇到了你们......同伴这个词,我很喜欢。”
“清清,我以后不能来看你了。”
“你在里面,不要害怕。”
“死亡的味道,我也尝过,那种无助又害怕的处境,你一定很想我们去救你吧,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
“......”
“我走了,清清。”
她擦干脸上的泪,踏着漫无的雪地,渐渐离去。
许久,深处一棵大树后,坐着的男人神情晦涩,双脚已麻木,他撑着树干站起身,望着那棵桂树,失神片刻。
抬手拍拍裤腿上的雪渣。
双手凉得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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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零’计划即将结束,飞船即将发射,承载着所有幸存者的希望,前往‘零’星球。
这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发射。
在末世艰巨条件之下,这场浩大的工程,由两百多名工人呕心沥血打造。
无畏风雪,无畏饥寒。
彼时,纪染已经身处机舱之中,身边的纪元将安全椅一一调节,确保稳固。
他的目光看向一侧的舱门,说,“飞船没落地,那扇门是无法打开的。”
纪元怎么会任由那群人嚣张,他早早预防到意外,将机舱分至两处。
“好,爷爷,以后的基地,就靠你的。”
纪染有些许动容。
她劝说过纪元很多次,可他执拗极了,怎样都不肯先离开。
“不用担心我,还是担心一下‘零’星球上的事吧,那是一片未知领域,我帮不了你什么。”
纪元想起来什么,又问,“鸣洲岛送来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在我的空间里。”
“那就好。”
那些东西,他见过,也不知道纪染从哪里搞来的制作图纸,竟让鸣洲岛的人研制出来那么多轻型武器。
希望能派上用处,‘零’星球上面的生物,且未知凶险啊。
纪元看着她幽幽叹气,“也就你这么信任我,万一......”
万一飞船发射失败,那是无法挽回的命数。
纪染朝他微微笑道,“说什么丧气话呢,爷爷,你一定会成功。”
“嗯,我们会成功。”
人类会成功。
他的事业、专业,以及他的一生心血,不允许他会面临意外。
‘零’计划,必须成功。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纪染低声说,“是他们来了。”
随即,纪元点头,“我去见见。”
“嗯。”
转身之时,纪元忽然又回头冲她一笑,眸中光彩熠熠,偏生两分慈爱,“你啊,注意安全。”
纪染眼眶一热,又见他乐呵道,“在上面好好的,等着我去,爷孙团聚。”
爷孙团聚。
多么美好的词。
可惜她两世都未曾看过自己的父母,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她只有爷爷了。
恍若上一世,涂朗将她硬塞进机舱的一处夹缝之中,她不愿离去,挣扎想走。
涂朗摁住她,说,“听你爷爷的话,他说他会去找你的。”
她就老老实实蜷缩在那里。
等来了傅辞递给她一瓶牛奶,带她走出机舱。
舱门关闭后。
偌大的机舱静悄悄一片,只剩下头顶亮着的灯,和满脸泪痕的她。
“我会等你的。”
低声喃喃回荡着,带着些许哀求和悲悯。
像是回答纪元的话,又像在向千里之外的人传递她渺小又无助的哀求和无力。
倘若能去,她何尝不想去。
倘若能杀,她何尝不想杀。
如今,她只能隐忍、躲藏,潜伏,在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之中,凝聚着无声的力量,只待日后逆风翻盘。
这场战役,在白翟深的棋盘之中。
她要开辟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