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真正的离别
虽然心中也觉哪里不对，却又无法明说。但日下的感觉，她也不想出言破坏。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能与身边的人一起，怎样都不会害怕。
这是她曾经的梦。那时候，每夜的噩梦之中，唯有那一树樱华，唯有那玄衣黑发，是她幻想中的美好。
而今，终成现实。
从晨起一直走到暮色微光，才渐渐看见了那熟悉的天狼崖谷地的影子。苏嫄想起当初自己跟在步厉后头，他理都不理自己，摔跤也好，跑的很急也好，都不肯施舍一个眼神给她。
苏嫄忽然笑了，便停在某块大石之上。当是时谷中堆雪成片，似乎与外界隔绝，万籁俱静，唯有此时此刻，哪里风光，都不及身前一人。
步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有些莫名。
苏嫄跳了几下，在那块大石头上落脚，不意却滑了下，是步厉伸手将她拉住，扯到了怀中。
“笑什么？”
苏嫄伸出葱指，在他的肩头戳了戳，“没有，只是觉着很开心。没由来的开心。恐怕是因为快过年了吧。”
步厉知道她定是在说谎，就那双清亮的眸子已然是出卖了她所有的心思，步厉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牵住她的手，走的愈加缓慢了些。
若经年未久，愿此生偕老。
前方就看见墨昔尘独坐在树下，同样的黑衣，同样的沉默。只是在苏嫄的温情之下，步厉已经日益柔化，而墨昔尘没有，在暮色苍茫下，显得有几分寂寥。
苏嫄忽然抓住步厉的袖子，二人站在远处观望。
她有些紧张的道：“我怎么感觉他……已经知道了。”
步厉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说往日的墨昔尘是冷，冷到极点，但今日的他，却感觉是那一潭死水，仿若没有了生机。
他是如何得知的？
苏嫄有些战战兢兢，与步厉走到墨昔尘面前，那人只微微抬首，将手中的一个包袱丢在地上，便起身准备离去，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步厉俯身去取那包袱，内中定是白彬要求二人分头取来的残图。
苏嫄却上前几步，喊道：“墨师傅留步。”
墨昔尘停住，没有回头，苏嫄只能迎上去，硬着头皮道：“你……都晓得了？”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长天坊没有了。”
苏嫄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凤烨然真的对长天坊开刀，毫不留情。在偏远地方无人告诉自己，但是墨昔尘回去后看到此等景象，必然能了解到发生了何事。
她嗫嚅了下唇，顿时想起了白彬的种种，顿时陷入了苦痛当中。步厉上前揽住她的肩，低声道：“伤心伤身。振作一点。”
墨昔尘倏然转身，那双摸不透的眸子隐含怒意，几乎是咬着牙说着那人的名字，痛苦如斯。
苏嫄一把拦住他，蹙紧眉头说道：“浮云世事，总归不过是白驹过隙，瞬息而过。能得以携手数年，已是万幸，切莫伤怀，对白彬而言，能得今日好便是百年足。”
“能得今日好……便是百年足……”墨昔尘重复了一遍。
苏嫄见墨昔尘的眸中终于有了神采，慌忙接续，“如今苏嫄早无斗志，却咬牙来到这里，便是求墨师傅，能继续做小彬儿的师傅。”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小……彬儿？”
苏嫄与步厉对望一眼，眸现温柔，“对，我腹中之子，无论男女，都唤步锦。”
“步锦。”墨昔尘又重复了一遍，良久没有再有动静，直到树上的冬虫忽然“吱呀”一声，唤醒了凝聚在这静谧时光中的三人。
他终是微微颔首，还回那清明而又冷峻的神色，“去朝龙岭。”
步厉蹲下，将包袱皮铺在地上，其中七张残图按照八卦的图样拼好之后，再依次翻转过来，背面赫然就是一幅地势图，而显然指示了某个地方藏有玄机。
苏嫄的手放在空缺的一角，喃喃着：“这里便是秦竹他们的那张图，若拼在一起……”
“这就是朝龙岭。”墨昔尘指着地势走向，“我亲自去了一趟朝龙岭，结果发现这里与朝龙岭的地势一样……”
“也就是秦竹他们原本就知道，我们搜集完图也是会去朝龙岭。”苏嫄忽然捂住嘴巴，看向墨昔尘与步厉，“我知道了！”
“什么？”
“父皇是在骗我。这套图以及埋藏地点，根本就是当年他身后的三大谋士所做。”苏嫄蹙眉，“他与我说是前朝相士所言，只不过是危言耸听。这原本就是他所设立的一条退路。秦竹等人，定是在完成任务后，自选退隐。难怪一夜之间，三人尽皆消失。”
步厉颔首，收了八卦图塞入怀中，看向墨昔尘，“你与我一起去么？”
苏嫄抓住他的手，“你……们一定要去么？”
“不去看看，如何知道这其中奥妙。”步厉起身，“何况若是不去，你也会有遗憾。”
苏嫄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亦是对方十分了解自己的心情。她因为有孕在身，自是明白不能肆意跟随连累二人。
这些日子也是软硬兼施，如何都改变不了步厉的想法。她自然也不会在这一刻多加阻挠。颓唐的松了手，只见墨昔尘缓缓移到她的面前，认真的说：“我去，我会保护好他。”
苏嫄心中一阵感动。
墨昔尘往常并不多话，他肯如是说，并不会让人发笑。他是笃定了当初白彬让自己保护好苏嫄，而他选择同往，这桩承诺就一直在延续。
“过了新年再走吧。”苏嫄挽留。
墨昔尘摇头，与步厉道：“正是新年最为合适。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压抑的感觉似乎顿时从苏嫄身上散发而出，而她亦是不能自已的愁容满面，早该心满意足，却依旧惆怅无比，分别就在现下，原来如此迅速。
“好吧。”她展露出一丝笑容，“一路小心。”
目光从墨昔尘面上，移到步厉，再点了点头，“等你们回来。”
愁情离绪自是不愿在此刻表达出来，勉强撑起精神，三人朝着谷外去了。将苏嫄送回小宅，才是真正的离别。
自步厉墨昔尘离开青阳镇，两日之后便是新年夜。
红儿青儿与杨依依三人聚在院中燃放着烟花爆竹，一盏盏漂亮的烟火绽放在天际，点燃了半片夜空。
苏嫄倚在窗边，托腮看着童心未泯的三人。
风子轩与楚明澜也应步厉的意思，没有回逍遥峰，守在这处，算作护卫。
他们两个离的远远的，看着三个女子围成一团，笑语嫣然，楚明澜却碰了碰风子轩，轻声问：“你说……步厉回得来么？”
风子轩看了眼明显沉默了许多的苏嫄，叹了口气摇头道：“前日里门主离开，将……”
“什么？”见其欲言又止，楚明澜好奇的紧。
风子轩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他说，若一直未归，我便要替他执掌地狱门，万不能误。”
“什么！”楚明澜大声叫了出来，引来众人侧目。
他连番摆着手，让几人继续。
漫天花雨的烟火射上天空，璀璨绚烂。
楚明澜很是不解的道：“他……他这是交代后事啊？”
“绸缪于未然。”风子轩慨然，目光瞥到落落寡欢的苏嫄身上，“只是有些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