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来到西南
一场空袭后, 学校的迁移计划终于抬上日程,可代价却是三十多人死亡、上百人受伤。
听说附近一片街区的伤亡惨重,第二日的报纸给出的数据是——这片城区死亡人数高达千人。
空袭之后是港口的封锁, 现在除了租界还有个港口能出洋人的船,其他所有港口都已被封锁。
学校有了上面的支持, 搬迁的计划终于有了足够的人力物力与财力, 可准备撤离的人们却满腔意怒火,于是, 又有不少学生跑去参军了。
钟逾接手的房子在租界,没有被炸的风险, 被她成功以低价出手了,过后,她转头用房子钱在郊外买了块更廉价的土地, 之所以廉价,也是因为战争。
土地被她送给了学校, 让他们将那些死于空袭的学生安葬。
葬礼那天, 许多师生都来为他们哀悼。
尽管大家都为这些年轻的生命悲伤, 但谁都没有时间沉浸于悲伤, 因为悲伤不能让人活下去。
每天的报纸仍在报道着军队的节节败退, 他们不甘心地默默准备着,准备接受将要到来、尚未到来的战败。
终于, 时间来到十月的中旬, 学校的新校址确立在大后方西南, 一大片的师生踏上了迁徙的长征。
迁移的队伍不仅有国立沪城大学,还有沪城的另一所女校,加上钟逾手下工厂的工人家眷都在其中,组成了一支几千人的长队。
此去西南, 路程两千多里。
队伍中好些人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家乡,更何况徒步逃难?
钟逾给自己的工厂工人定下规矩,对于遇到困难的同胞,要及时伸出援手,尽量保证更多的人走到西南。
是的,只是尽力去保证更多的人能活,但她一早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终点。
大部队结伴而行的头几天,还能一边走路一边聊天,第三天开始,队伍就变得沉默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保存体力。
他们一天之中只要天还是亮的,就在路上,天黑了就在找个地方歇息。
在第十天,队伍在一个稍微大些的镇子附近驻扎,钟逾趁机进城买了份报纸。
她在报纸上看见了一个通知——官方决定炸掉鲁惠渠。
当时正是早晨,晨光映在钟逾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她看着这一页许久不曾翻面。
同行而来的还有老教授覃育良。
覃育良拍拍钟逾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无论想到什么,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去了。
最近政府决定炸掉的东西可不少,前阵子沪江上修好了一座大桥,才通车几个月倭人就来了,政府也决定把桥给炸了。
无论是桥还是鲁惠渠,都是这些工程师数年的心血。
直到钟逾把报纸一收,拿着包子起身说了句:“走吧。”
覃育良赶紧跟上,这才说:“小楚啊,别被这些消息影响心情,总有一天……”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不觉得这场战争会赢。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变成亡国奴。
前两天,覃育良就看见校长坐在车里编写一本书,书名叫做《中华史纲》,当时覃育良问校长写这个干嘛?
校长说,要是我们都成了亡国奴,还有本书给后人看,让他们记得我们是谁、从哪来……
可钟逾接了下去,说:“总有一天,把这些敌人全部赶出去,我们再重建山河!”
覃育良鼻子发酸,情绪一下就上来了,他摘下眼镜抹眼泪:“但愿有这一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我已经六十多了,小楚你还年轻,你可以看见那天。”
钟逾安慰他:“覃先生当然能长命百岁,也许还能见到新中华。”
回去后,队伍已经休整好,继续上路了……
他们越过高山、淌过河流,沿途有人会水土不服、染病,严重的甚至会死去。
有人死掉,他们便在途中找个地方埋了。
从十月中旬走到了十二月末梢,穿越了五个省,终究是抵达了西南。
途中,他们听说了沪城的最新消息——沪江边上的战争战败了,八十万的军人竟然被二十万的倭军杀得丢盔弃甲。
然后,沪城便沦陷了……
到了西南,学校与工厂的队伍自然得分开了。
新校长再次邀请钟逾去学校教书,不过这次钟逾还是婉拒了邀请,因为工厂的事情几乎将她淹没。
迁厂也有政府的助力,她选了新的厂址,开始了建厂工作。
之前投靠她的光头跟煤炭两兄弟果然没食言,从沪城跟到了西南,然而经历了长途跋涉,这俩兄弟看着都消瘦了许多。
钟逾最近在对工厂进行改革。
按照工厂原来的规矩,工人们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减去中午的休息那也有九个多小时,还不算时常加班、不给加班费,一切都是为了实现工厂的最大利益化。
以上工作时间,出自楚铭的安排,而楚铭在沪城的一众商人中,却已经算是“心慈手软”的老板,比他黑心的商人一大把,什么十二小时工作制、十四小时工作制,一个塞一个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