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回 宫城上新欢易得失 翼朴下往日难规避
杨太后明白沈氏想表述这些把柄是一份投名状,但这种无缘无故的忠诚她根本不信,何况,沈氏吐露得愈详细,愈让她头顶添了一笔明知故犯的包庇罪名。她怀抱疑虑,缓缓走至一侧,扭过头用下巴指向身旁的坐榻,展现出一些基本的包容。
待沈氏坐下后,她说:“无论如何,既然皇后晓得,我看你也别常去洪福院礼佛了。”
“不!”沈氏坚决地说,“我懂娘娘怪我牵拖了娘娘,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杨太后打量了她一眼。
“一清他...一清他告诉我,他入宫后没多久,他建地那座庙里的和尚,还有那个了缘庵的尼师,悄悄...”沈氏抓住扶手,不自觉地暗暗使出力气,眼睛瞪着前方,“悄悄,被灭了口!”
她的音量很低,前殿锁得很紧,可杨太后听完,还是忍不住往大门口瞟了瞟。
这是十分毒螫的结果,但她没有言语,更没有露出面对孤儿寡妇的悲悯,因为这个处置,她是相当认同的。沈氏只觉得那几个字似冰锥般在嘴中疼痛却久久难化,可望着杨太后目中的淡漠,亦未怪责她的铁心肝铁心肠——假使自己不会发痴乱闹,眼前之人何尝不想取了一清的命呢?
“倒未必是真的。”杨太后坐到她身边,“两处加总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前朝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找托辞有多简单,娘娘比我清楚。借五瘟蝗旱之类的天灾遮掩恶行的把戏自古有之,这样的年份,死个把人实在不算甚么事。”沈氏冷冷一笑,“回宫前,还有檀越(施主)到崇真寺请为京东路的饿殍做法会。凡来做法会的檀越,寺里都称之为善人,可谁知善人的手沾过多少条命呢?”
她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拨动起另一只腕子上的螺纹汉黄玉珠手串:“或许正因为只有天晓得他们背地里做下过的孽,所以他们只需向天忏悔罪状。像圣人一般,世人根本惩治不了她。”沈氏一边说,一边向杨太后投以无可奈何的目光。
杨太后望向别处:“既如此,你更不该去见他,若皇后起疑,届时他的命怕也留不住。”
“我知道。”沈氏不为所动。
“那你还——”
“我要确保一清活着,他活一日,我活一日,他若不在,我也不在。”
杨太后不屑的冷哼一声:“他还真叫人入魔。”
“非是入魔,而是入佛。佛曰:‘我见一切诸众生等犹如一子’,我亦作如是观,‘见一子犹如一切诸众生等’,今若诸众生灭,我何以独活?”沈氏从容的笑了笑,声音万分坚决,“且我的死活与他无关,我不活,只不愿像你们一样在后宫‘忧伤以终老’罢了。任凭你们骂我‘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好,骂我‘淫泆作乱’也好,佛陀教我淡泊名利,所以名声的事,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