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回 假邀戏入主皇城里 借客舍相安肃仪殿
她深吸一口气,湿濡的双目望着凌乱的窗格,继续道:“奴婢唯一得以替他做的,就是仗着先夫与章献娘娘沾亲,不顾廉耻的恳请官家准许他入宫。没求他显祖扬宗,但求不要玩物丧志——绝非说齐国夫人带他游乐不好,只是归根结底,奴婢费尽心思将他送进宫是为读书,若为嬉戏,在府里不是更痛快。”
“确实算殚思极虑了。”
她越说越悲,在座也无人敢打岔:“娘子别觉得永年看似老成,可他到底还是个娃娃而已,世上有哪个娃娃不想娘亲的?贱妾丧期才过,就将他送进来,已经骨肉分离,日里思念亡夫,夜里守着永年的旧衣,更是寸心如割。姑家怨奴婢狠心都罢了,嫂嫂骂的才不中听,只是不敢在此赘述脏了娘子的耳朵。”
“整个家里,以后就全靠他一个人,现在求全责备,也是为了让外人不敢欺侮他是寡妇养大的没本事。若不为这些,奴婢根本希望他能时刻守在身边才好。”她边说边不住用手绢轻拭眼角红泪。
一席话真是让在场各位直觉东风号悲,秋云含泪,慈母强吞声,护子情赤诚。
杨婠亦频频颔首,语带心酸:“倒是我忘记你孤孀无依,必有诸多难处不足为外人道,等下齐国夫人带永年来了,我定要他好好对你尽孝——”她打住话头,对碧袖疑道:“说是说,永年怎么许久未至?”
“兴许是齐国夫人顾念刘崇班冬日贪床,不舍得叫他,奴婢这就去看看。”碧袖应道。
杨婠点点头,碧袖告退。
待她离开,愧云用帕子压去脸上的泪痕,忧心的问:“永年都是起这么晚吗?”
“永年作息有常,从不曾晚过。”杨婠温婉的说,“恰巧赶上这两天教坊筹备傩礼、傀儡戏,十分有趣,齐国夫人带他去看太多,或是比以往疲倦吧。”
“嗯...”愧云神色黯淡,一时不接话,只盯着她咬了一口的那颗枣儿。过了会儿,终于轻轻说:“奴婢在宫外略有耳闻,说这场戏是为祈雨祈雪办的,想必十分用心。”
杨婠的眼中亦仅有那颗枣,含笑道:“对全天下做的戏,不用心讲不过去,你明天不打算看看?”
愧云连连摆手:“是想看看热闹,但先夫不在,奴婢一个人就不抛头露面了。”
“你是顾虑的周全。”杨婠颇为替她可惜,喝了口海红渍索粉的汤水,好像琢磨着什么,眼睛忽然一亮,指着岳额道,“我这女史说你来得巧,你果然就来得巧。除了这御枣贡桃,刚好官家在禁中设了客舍。不如你今夜就住进去,不要出宫了,明早你跟在我身边一同去观傩礼,再无人能论长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