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晓前因师徒释前嫌 结新党诘责范仲淹
说到底,这本就是赵祯在朝上应承过的,若最终沦为戏言,岂不是惹得朝野纷议更甚。这种事以他区区七品司谏的身份,想拦也拦不住,但在赵祯眼中可难辞其咎。
来之前听闻方才宋痒在殿中连同太史张尚阳一起,把天怒之象说得愈发骇人视听,他人微言轻不能入殿,看不出张尚阳与宋痒是否一伙。
眼下瞅赵祯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怎么开怀。
“你说要去规劝群臣,朕给了你半个月时间,有谁听你的话了吗?”赵祯冷不丁丢出一句。
“臣...”他踌躇着预备答话,心中却暗暗担忧:今天估计不会好过。
果然赵祯没打算叫他解释:“你才几品的官,就以为能管这管那?你前日要举荐宋绶,朕原本想着你忠心识贤心系朝廷,回头也应了,可他根本不领你的情。若非...若非给了他个别的差遣,他就算当面拒旨了。你中意的人还真是能耐,自己犯事还要朕替他找台阶下。”
他平时虽沉稳持重,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自然能听出赵祯言语中的古怪处,不觉寻思起:自己只推举宋绶做端明殿学士,怎么隔了一天就参知政事了?
只是赵祯不待他细想,已冷笑一声,将手中章奏扔到范仲淹脚边,喝问:“而这就是你的能耐吗!”
范仲淹全然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但见赵祯发怒至此,显是不妙,他赶忙拾起地上奏章,入眼的竟是一封皇城司密报:原来方才退了朝,宋痒就直奔赵元俨府上去了,跟着的还有谏议大夫韩亿,石中立,户部侍郎陈尧佐等。
范仲淹倒抽一口凉气,倘或平时一聚也还罢了,这三个人非在这节骨眼上跟着宋痒去“做客”。叫谁来看,都只能反问一句:这不是结党,什么是结党?
他这些日子到处登门拜访,似陈尧佐这种前阵子才被赵祯贬了的,他当就算去了也会做无用功,才没急着去找。不想才这么几天,他们就串联起来了。不必说,其中必然有个牵线的人,可他一时没有头绪。
范仲淹掸住袖子,拭去额上汗珠,将密报揣在怀里,就要陪罪:“陛下,臣以为洛阳石家与桐木韩家都是只做学问的望族,不屑于与宗室为伍,没考虑周全确是臣办事不力...”
“自然是你办事不力!”赵祯根本不想听完,粗喘一声向后靠到腋几上,一只手抵在太阳穴揉压,另一只手指着他教训道,“莫说什么望族不望族,就说他韩亿石中立哪个不是你们谏院里的?在你眼皮子底下晃荡,你居然都能什么信儿也没得到!这还要去替朕规劝朝臣,我看你这右司谏当的还不如皇城司的几个宦官!”
范仲淹扑通跪地,叩首说:“微臣以为...”
“起来!”赵祯厌恶道,“你不是很有骨气?当年替大娘娘做寿,你逮着朕一个把柄不放,非要朕在百官面前丢尽颜面。好呵,现在真要你做点事,就束手无策!再说你们这班谏官呐,还真是颇有身段,一个个在朝堂都不跪,跑这后殿里跪什么!跑到孟王的府上去攀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