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范仲淹提携宋侍读 殿学士圣前疏困惑
这话倒是中了赵祯下怀,然民间能做此语者未尝少之,遑论朝中,他只不语相听。
“自陛下身躬事亲为政以来,朝中内外无人不引颈以盼,想看陛下如何施行仁政善令,惩弊革恶,换百姓生活安泰。可如今的赏罚税赋,天灾对策,有比章献娘娘在世时更好吗?依臣目中所见,朝中行事颇缓,每有对策,商议过久。即便此次太后遗诏,纵然是臣不愿亲见之事,但诏书已送去中书门下足有一月,仍不见应对之举。是决是否,总该有个说法,为何无故拖耗?”
赵祯心道这却是冤枉了李迪,转念一想,拖耗虽是自己的无奈之举,可既已引起宋绶以为朝廷拖延成性,只怕做此想者不止他一人。
章献娘娘处事果决,雷厉风行,对比之下,自己显得优寡难断,确难以服众。
宋绶继续说:“若是朝中三公大臣不能尽心尽力,推行政举,要如何辅佐陛下之治?”
赵祯终忍不住开口问:“你言下之意,不愿接殿学士位,是想代三公之职?”
“陛下,臣所言并非全为一己,记得章献娘娘在世时,对提携朝臣十分吝啬,反而外戚宵小,常有破格任用,被任用者往外传,都说是太后娘娘的恩典,绝非圣恩。”宋绶说着,跪行向前,探身问,“陛下,恕臣无礼,敢问今朝恩赏不少,可有多少人替陛下说好话?”
赵祯沉声道:“你想说正因无人称受皇恩,才无人替朕固守?”
宋绶狠狠点头:“陛下圣明,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诏令需经由中书门下与枢密院审视后才能颁行,何时出政,何人言明,皆由重臣做主,是以百姓心中颁布诏令者,乃是相国大臣,而非陛下之功。若非三公中有人勾结,又怎会如此?结党营私,外戚夺权,是皇权大患,古今绝无不同之处。”
“老祖宗立此规矩,除了怕朕独断独绝,不能听取民怨,任意施政,亦是为阻止朝中有人做大。你说三公勾结,是要如何而行?”
“臣非断言已有勾结,但却怕有人揣测帝意,私颁诏令;或曲解圣意,加之私心,掌揽外官升迁降贬。”宋绶面色愈发凝重,连连感叹,“若是有大官以此为恩,招揽权势,而小人借此入殿任职,朝风如何不乱,为政如何不歪?”
宋绶这一番表态进谏,在赵祯耳中却非单独任人而已。他一度想不明杨太后暗中究竟能许多少恩惠与朝臣,照此一说,竟极可能不少了。
“太宗尝曰:‘国家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奸邪共济为内患,深可惧也。’真宗亦曰:‘唐朋党尤盛,王室遂卑。’臣多少明白如今朝中有人插手干政,惟愿陛下思祖宗之训,念王业艰难,整齐纲纪,正在今日。”说完,伏惟叩首,口中恳乞不止。
赵祯命周成奉扶他起身,收敛怒容,稍作宽慰,笑道:“人言宋侍读着文淳厚敦丽,尤工铺赋,不想说气话来也是赤诚一片。”待周成奉替他清理好衣衫,又说:“你先退下,朕心中已有分寸。”
宋绶还要再劝,却被赵祯让阎文应带他离开了。
待宋阎二人出去,赵祯悄声问周成奉:“他人在何处?”
周成奉躬身答:“陛下,奴婢遣人去接,尚未有回报,估摸着今晚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