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因果循环,自取灭亡
刘旭拍拍王大忠肩膀,二人回到桌前,坐下来。王大忠又倒上一杯茶,看着杯中漂浮着的小黑点,战栗地摇摇头,推开那杯茶。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挺有默契地不说话,也不打算向府衙上报。
子晦回到百草堂,在柜台前翻找着东西,孙至垸从内堂走出来,“今日怎么就回来了?”
子晦手一抖,差点打翻刚从袖中拿出的黄酒,“师父,我忘带黄酒了。”
孙至垸笑了笑,背着手,隔着柜台说道:“今早才叮嘱过你,瞧瞧,记性好忘性大。”
子晦脸上有些微烫,点点头,拿起黄酒就出门,连向孙至垸道别都忘记了。
牢房内,游永仁原本结痂的伤口,已经被他抓破撕烂,血液泛注,皮肉绽开。可游永仁感觉不到痛,或许痛才能抵消那虫蚁噬咬的奇痒。蚁虫嗅着游永仁身上的气味,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他袭来,连老鼠也跟着凑热闹。游永仁眼中又填满了往日的狠戾,一如他杀人、割人舌头一般。突然,游永仁大笑起来,身上的噬痒让他精神有些涣散,他环视着牢房,子晦留下的药箱还摆在那,里面有那把曾经剃掉他腐肉的刀。游永仁爬过去,拿起那把剃刀,划掉伤口上那些虫蚁爬满的肉,啊,痛真是好,真是妙呀,痛感让游永仁畅快地叫喊出来。
王大忠和刘旭闻声前往牢门,眼前的肉块肆意横飞,血腥味铺满整个牢房,二人忍住作呕的情绪,脸扭曲成一团。游永仁看着仰着头,眼神虚浮着,嘿嘿笑着:“想杀我,哈哈···岂有如此容易。”
此刻的游永仁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他想起了子晦平时所用的银针,扎在身上是多么舒畅呀!游永仁爬过去,那些明晃晃的银针乖巧地躺在那,他抓起几根银针就往自己腿上扎去。“啊···”游永仁不知是痛得叫还是畅快得叫,他只知道痛比痒更让他舒服。
王大忠顺着游永仁的眼神,也看向上空,只瞧见杂乱的尘埃漂浮着,他身上一抖,这也太邪门了吧!莫非真有冤魂索命?王大忠战战兢兢地扯过刘旭,二人回到桌边,相视,刘旭开口:“如何?”
王大忠不语,二人互视许久,达成了无声的共识。
子晦拿起黄酒,匆匆跑到牢房,额上,脖子上全是汗水。王大忠和刘旭起身,子晦看着二人,又走向牢门,腐臭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子晦呆住,后退两步,王大忠连忙上前扶住他。
子晦手扶门框,看着近似发疯的游永仁,眼神闪出一线惊慌,而后轻眯眼尾,那些被游永仁剃掉的腐肉,一块一块堆积起来,多么像被他曾经割掉的舌头呀。子晦眼中怜悯一闪而过,真是报应呀,自古以来,屡应不爽。
“陆大夫,他已经魔怔了,恐会伤着你,可千万别进去。”王大忠紧紧抓住他,往身边拉过来。
游永仁看着牢门外的子晦,慢慢地咧开嘴角,继而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门外几人,“陆子晦,你害我!”
刘旭指着游永仁,吼道:“疯子,陆大夫要害你,还用得着日日来替你瞧病?”
游永仁啜了口气,耸着眼皮盯着子晦,转而又看向药箱边,那里面还有好几支银针,子晦吼道:“别动,你会死的。”
游永仁抓起仅剩的银针,射向子晦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了然的意味,子晦眼皮抽动了一下,只见游永仁把银针朝自己脖子上扎去,一声闷哼之后,他直挺挺地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在监牢的地上。
刘旭和王大忠卸去全身的力气,呆滞地站在门外,子晦朝王大忠腰间乱摸着,拿起钥匙打开牢门,二人还未回过神,子晦已经蹲在了游永仁的身边。
子晦死死地盯着地上瘫着像刺猬一般的人,他真的死了吗?突然,游永仁直挺着身子,头凑到子晦跟前,吓着子晦用手撑住身子,僵硬着也不敢动。游永仁说道:“鹤伴山流瀑山谷内,数之不尽的财宝,没有人能逃得过,没有人···”说罢,两声长笑戛然而止,游永仁一岔气,再次栽倒在子晦的跟前。
王大忠和刘旭回过神,才急忙冲进监牢,此时的子晦也缓过气,他伸出手指,探了控游永仁的鼻息,又轻轻按了下动脉,愣愣地摇摇头,自顾自地说道:“他死了···死了···”
王大忠紧紧握住子晦的手臂,“陆大夫,他是自取灭亡,与人无尤。”刘旭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呀陆大夫,他这般作恶多端之人,自是老天爷有眼收了他,你可千万别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子晦一声不吭,只是看着眼前的那具尸身,这次终归没能遂了他游永仁的心意,这个死法,真是妙哉!
游永仁的死让滨州城内的百姓举手称快,也让州府的官差衙役们暗自叫好!三日后,州府还特意派人到百草堂送来了这些时日子晦前去监牢探诊的酬金,孙至垸也是欣然收下。
“我治的病人都死在牢里了,师父不责怪我?”子晦研着药材,小心地问道。
“生死有命,况且他是自尽,”孙至垸说道,“行医救人,俯仰无愧于天地便好!”
“他恶贯满盈,原本就不应该救他。”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医者,行医救人济世。你只需做好自己职责便可,在医者跟前,只有病人。”孙至垸回道。
子晦没有再说话,低下头默默地捣鼓着手中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