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意冷(二)
像是游荡在现实与梦境的结点,他又做了关于她的梦,醒来仍旧只是一场空。
不该爱的人,爱了;不该动的情,动了;不该奢求的结果,终究是没结果。
......
挣脱在瞬间撕裂的痛,突然的清醒犹如失明。
“你醒了?”叶文佩欣喜地喊道:“醒了!醒了——军医!”
她起身就要去找军医,身子一顿,原是手被人拉住了。
“要你来做什么,冯老呢?”那声音沉懑,她回头,入眼的依旧是那样一张冷硬的脸。
她拂开他的手,“我的兵,自然我来。你有意见?”
“有。”他瞪着她。
“那简单——忍着!”
“凭什么?”他垫上靠枕,冷眼挑衅。
叶文佩望向他刚缝合不久的伤口,嘲讽道:“枪子儿都忍得了,你偏偏忍不了我?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出去!”他再愿不看她一眼,厉声道。
叶文佩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应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终于落下了心里的石头,等到军医前脚一进营帐她后脚便走。
“小高。”叶文佩后半夜便率精锐赶到,秦啸川受伤后便由她替上指挥之位。
“叶小姐,要不要叫军医也......”这叶小姐饶是再不讨人喜欢,可冲着她一夜未合眼后劳心尽力守了九少一上午,高胜鸣还是客套问道。
“不必。你进去守着他,待会叫人去做些流食。”
帐内。
军医替换了药,他神色仍是冷的。
“九少爷,叶小姐可是守了您一上午......”
秦啸川眸光一黯,继而是长久的沉默。
也对,再不可能是她。
边境。
山林里的农家小院升起炊烟,院里老榆树下背风坐了人。堂屋的门被风吹刮了两下,侧厅里的男人闻声寻了出来。
芸生松开不安交握着的手,撑着长凳窄窄的凳面起身。她愤懑难平,不肯看那进院的人,只告诉自己要远离他们。
楚昊轩踌躇了几下,缠着绷带的手无力垂着。那娇弱的背影离远了脚步也走得急,到底不放心,跟上去。
“当心!”他压着嗓子提醒道。
可她吓坏了,踩空石阶的脚软了下来,没有一点思量的余地便抓抱住那人伸出的手。
楚昊轩忍着臂膀撕裂的拉坠感,稳住她。
芸生哽咽道:“我不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只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走?”
“你冷静一点,我没有恶意。”知道她有身孕,情绪敏感,他便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那个本已遗失的荷包,那位贺军长眼神里的试探,之后的出尔反尔……一切的一切都已无法叫她再冷静下去。
“他们有军务在身,放你一个人怎么走?路上再出了事,你又怎么办?”望着她眼里的防备,他下意识捉住她的腕,不肯再让她逃。
“那也是我的事,与聂先生无关。”她冷静下来,终于平息了眼眸里的惊乱。
他闻言却笑:“你早这样说,我当初又何必费心救你。”
那笑意是冷的,芸生一愣回神,他松开她的腕走得远了。
楚昊轩走得快,进了院方才垂头望向松开的掌心,余温散去,他亦冷静下来。
芸生慢慢沿着石阶走下去,山下的路口设了哨兵,再往前却也是出不去的。
不是不懂知恩图报不识好歹,只是怕……她不能叫自己和孩子变成筹码,尤其是对持北地的筹码。那些噩梦好不容易远了,她再不想有任何牵连。
回头路那样长,晌午的冬日刺得眼生疼,她伸手半遮着眼,滑过睫毛的指尖却沾上寒,风一吹,更冷了。
芸生一个人走得慢,眼前身后似乎都是路,可无论哪一头却都不是有人在等着她的终点。
她一个人往前走,原来已经只有她一个人。
......
回程那日天津的风停了,阴了几日的天才见光,大帅府又忙碌起来。
秦信芳推着轮椅出了阳台,秦季年的眼猛得闭上,好半晌才又缓缓睁开。
“父亲,医生说太久不见日光得慢慢适应才行,您别急啊。”
“不着急试试,叫我怎么知道这把老骨头还中不中用?”秦大帅威严置气道,不一会眼里又含了笑。
秦信芳一愣,小声道:“这一病后,您倒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变老了?”秦季年凝眉严肃道。
她摇摇头,“女儿指得不是这个。”
“那是怎样?”又问,里屋却传来李管家的脚步声。
“大帅,九少爷刚到,就来见您!”
秦季年点点头,转过头又望向空阔的天,从前定要骂的那一句浑小子再也没挂嘴上了。秦信芳却是知道的,那日打一醒来开口,父亲就叫她去找三哥,第一个问的便是小九。
就往里屋推车进,秦季年接着问方才,秦信芳笑眼里却滚热起来。
“我是说,秦大帅变得越来越像位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