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进城

石宇是个货车司机，每隔两天都要在湘省和岳省交界处的盘山公路上走一趟，中午时分，蓝色的高大货车刚驶上盘山公路没多会儿，他就看见路旁的一株柳树旁站着一老一小。

老人高高瘦瘦，微微驼背，肩膀上挂着个灰扑扑的布包，小姑娘四五岁左右，穿着一身大红色白碎花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两只眼睛大大的，或许是听到车声，正仰着头看来，小模样十分精致喜人。

但刚听过一些灵异故事的石宇没觉得可爱，只忍不住狠狠打个激灵。

看到那老人伸出手似拦车的样子，石宇只觉后脑勺冷汗刷刷地冒，他走这条道好几年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附近有人家的。

这一老一小从哪儿冒出来的？

石宇根本不敢往深里想，偏这时候前后都无车辆，正午的日头灼热地照射下来，他猛地一踩油门就从这一老一小旁窜了过去。

小姑娘看看远去的大车，再仰着脖子看看爷爷，白皙肉嘟嘟的小脸儿上溢满担心：“爷爷，车没有停。”

曲枫影摸了摸孙女热乎乎的小脑瓜，从布兜里拿出个水杯，倒一些水在杯盖里，蹲下来喂小丫头喝了几口水：“等会儿车就多了，芽芽要不趴爷爷背上睡会儿？”

小丫头摇了摇头，突然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里放出喜悦的神采：“爷爷，车又回来了。”

曲枫影刚已听到倒回来的车声，这时不急不缓地把杯盖拧上，转身看去。

石宇降下车窗，探出头问道：“老爷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走出一会儿，他才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老一小映在地上的影子，刚才那点恐惧褪去后，直唾弃自己是听书听傻了。

这一老一小应该不知道去哪儿打车，石宇想了片刻，便把车倒了回来。

曲枫影说道：“想到前面的安闽市去，不知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上来吧”，石宇侧头示意了下，又帮着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提醒道：“我这车高，您先把小丫头递上来。”

曲枫影已经抱着小孙女走到副驾驶这一侧，听到这话，心里戒备，却并未表现出来，右手把孙女儿送到座位上，左手已经拉住车门上了去。

石宇笑道：“老爷子，您这身手还挺麻利的。”

“每日打打五禽戏，倒不至于老得动不了”，曲枫影关好车门，就把小孙女在怀里抱好了。

石宇看了小姑娘一眼，夸道：“您孙女儿长得真可爱，比电视里的童星还漂亮。”

曲枫影笑笑。

车刚才就没熄火，石宇一挂档就加速走了，开出一段时间，又忍不住闲话：“您这是带着孩子去省城走亲戚？”

“孩子该上学了，带她去省城安个家”，曲枫影低头看眼，只见随着车子的颠簸，小丫头已眯着眼睛睡着，便脱下外面的褂子，将她包了起来。

石宇看了一眼，问道：“小姑娘的爸妈呢？”

曲枫影多年不跟人交流，也不会说谎，直接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下石宇的眼神都不对了，“那这孩子您哪儿来的？”

曲枫影笑道：“小伙子，你放心吧，我们小芽儿是我前几年出来时在公路牙子边捡的，听说有福利院，专门有收养孤儿，我就打算送过去，谁知道这小丫头才几个月大，却十分认人，我一放手她就哭，最后便办了收养手续。”

如今想起来，四年前的事还如同在眼前一般。

曲枫影孤孤单单一生，从没有被人这么依赖过，一开始觉得这是个小麻烦，渐渐却成了手心里捧着的明珠。

要不然，他不会破了五十年前立下的誓言，重新返回这让他心冷的人世中生活。

石宇听完，感叹一句：“您老可真是个好心人，现在养个小娃儿可费钱呢。”

曲枫影道：“幸而有些看家本事，应是能把这小丫头供到大学。”

石宇心道这个可不容易，虽然现在工作机会多了，但对于一个上岁数的老人家来说，能找到的活儿无非是看大门罢了。

想这对祖孙，以后有的是困难，心里不由很是唏嘘。

出了盘山公路，再走一段省道，就是高速路，上高速之前，石宇在一个路口停下来，进了一家路边的小超市，出来时就提着一大方便袋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