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六章

法度天尊不明为何, 便看到，岁华的眼突然就黑沉沉地盯住了澜玥，他顺着岁华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澜玥面上露出下意识的心虚神色，往后怯怯的退了一步。

来不及想澜玥为何会有这样可疑的表现，在岁华的剑即将再一次攻来之前, 法度天尊高喝道：“岁华！银台宫里的宋晚醒了！”

岁华的剑意骤然一滞，法度天尊见了, 连忙道：“我与你相交这么多年, 何时骗过你, 你与我回天界一看便知。”

而岁华竟真的收了剑，眼底的猩红之色褪去。

法度天尊见了，一边庆幸, 一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谬。

岁华疯了, 他也离疯不远了，身为上古尊神，他竟也跟着岁华一块干那种有违天和、阴阳转逆之事。

想到银台宫中那具由尸骨重塑成的, 由岁华的心头血供养的毫无生机的躯壳, 法度天尊便忍不住想，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早知有今日这样上碧落下黄泉地寻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消散的魂魄的时候, 当初又何必断然绝情，斩去那所谓的心魔呢？

情之一字, 果真害人。

岁华低声道：“走罢。”

却在此时，一道阴鸷的声音传来：“我鬼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鬼气席卷凝聚，露出随兰若的身影来。

随兰若面上神色苍白, 他勾唇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道：“我还未去寻帝君，不想帝君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我鬼界君后死在天界的账，本君今日便要与帝君好好算一算。”

法度天尊心道不好，便看到岁华眼中风暴席卷，眸色沉若忘川之水，隐隐闪过猩红血光，“晚晚，是本尊的帝后。”

随兰若眯了眯眼，而后道：“帝君莫非是忘了，晚晚亲手给你写下过休书，与你恩断义绝。”

休书。

岁华手中的剑骤然出鞘，携带着毁天灭地一般的仙气和杀意，袭向随兰若。

忘川下的恶鬼被这样凛冽的仙气绞得魂飞魄散，无数鬼哭声中，随兰若隔着被掀起的忘川河水，定定地站在原地，冰雪一样的剑锋直逼随兰若的面门。

岁华的怒意，随兰若清晰地感受到了。

上古尊神一怒，三界伏首，可这又如何？宋晚受过的伤，尝过的苦，他要让这高高在上的满天仙神一一品尝。

澜玥站在河岸看着这一切，想到鬼君曾经那般大阵仗，向天界宣战，想要迎娶那凡人为鬼后，又在圣山上伤了她。澜玥攥了攥手，心中升起隐隐的期待，期待看到师父将鬼君魂飞魄散。

这样恶意来的突然，澜玥不知道她的额间在此时渐渐浮现一道魔印，魔印一闪而过，却被法度天尊收入眼底。

而这时，忘川河上却是情况突变，岁华的剑刺入随兰若的胸膛，剑锋穿心而过，仙力暴虐，将随兰若撕成了碎片，可在下一瞬，这些碎片却是化为一道道幻象将岁华的身影包围，随兰若的声音再次响起。

“岁华，神魔没有梦，我送你一场梦，你便在这梦中好好体会宋晚曾经的痛苦绝望吧。”

奇异的鬼气带着令岁华熟悉的，属于晚晚的气息，要没入他的灵台之中。

法度天尊见了，心下微松，他还以为鬼君有什么手段，原来不过是一缕忘川之怨，这样的东西又如何能近上古尊神之身。

磅礴的仙力倾泻而出，化作一道散发着荧荧之光的应龙，盘桓在岁华的灵台之上，鬼气在半空中轻旋，而后竟是变成了晚晚的模样，法度天尊心头一跳，便看到应龙腾啸而起，竟是任由这道忘川之怨进入了岁华的灵台之中。

“哈哈哈。”随兰若的笑声响起，带着无限的讥嘲，他道：“岁华，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宋晚的记忆。故作情深，令人作呕。不过本君很期待，忘川之怨入了灵台，帝君还会是那个至纯至净的上古尊神之体吗？”

岁华眉峰微蹙，灵台之中属于晚晚的气息让他有一瞬间升起了喜悦，而下一刻，他便感受到这段记忆中无限的绝望与悲伤。

银台宫外，晚晚得知她的爹爹与师父之死与他的历劫有关之时，精神恍惚，她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却挣扎无果的痛苦。

琉璃塔中，晚晚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无边的黑寂那样铺天盖地，而晚晚的身影却那样渺小。

魔眼之上，晚晚被淹没在天珠魔眼相撞的气流之中，她面上带着笑，但身体却像是一只被风撕碎的蝴蝶一样。

晚晚似乎说了一句：“我再也不想，遇见那个神仙转世的少年了。”

岁华的身影骤然一僵。

而后，岁华听到了晚晚的最后一句话——

“真好，我终于可以，永永远远的离开这里了。”

离开？

离开天界，还是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