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陆婉儿说了什么？
“他们把我和哥哥赶出原来住的地方，每个月也不再给我们钱了，一开始哥哥还试图去找大管事理论，结果挨一顿毒打才换来几个铜板……”
“后来哥哥全身经脉被大长老废去，靠着帮仆人们打打杂才能换回每天的吃食……”
“长老们把我许配给了陆家的大管事，哥哥气不过去找大长老理论，听说又挨了顿打，还差点把他的腿给打断……”
“那些人也不是哥哥故意要杀的，他只是没有办法……”
陆婉儿伏在林韵的脚边，一边哭诉一边恳求。
林韵却只是愣在当场，甚至忘了去安慰陆婉儿。
因为她的脑子里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只剩下陆婉儿那颤抖得断断续续的话。
住的是下人房舍，吃的是带沙的稀粥……
全身经脉尽废，时常遭受毒打……
每听到一句，林韵的眉头便跳动一下。
自从家主陆奕离世，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陆家。
在她的影响之中，陆风还是那高高在上，动不动就殴打侍卫出气的纨绔子弟，而陆婉儿则是每个陆家人都捧在手心的陆家大小姐。
然而……
“是陆云他们几个想要侮辱我，哥哥才不得不还手，就连二长老那次，也是为了保护我……”
陆婉儿很少求人。
虽然以前陆风也时常被人殴打，但每次见到陆婉儿的时候他仍旧带着笑，用一些蹩脚谎话安慰陆婉儿。
因为那时候人们只当陆风是个废物，只当一个出气筒。
即便再怎么取笑，至少出气筒不会死，因为一旦陆风死了他们就失去了很多乐子。
但现在不同，至少陆风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许多遭。
陆婉儿是真的害怕了，她怕陆风一不小心就跨了进去。
“全都是我的错，哥哥他只是为了保护我！”
所以她跪在林韵面前，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
“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求你救救哥！”
陆婉儿重重磕头。
“难怪，难怪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林韵扶着额头自言自语，之前从未留意到的事情，此刻却在她眼前一点点凸显出来。
一时之间，她的心底竟满是愧疚，几乎要流下泪来。
难怪兄妹俩的衣服怎么看都不顺眼……
难怪侍卫们看陆风的眼神里竟满是戏谑……
难怪陆风到现在还只是两仪境……
等等，两仪境？
林韵的眉头忽然一缩，之前陆婉儿不是说陆风经脉尽废？
一个经脉尽废的家伙，怎么可能是那些侍卫的对手？
一个普通人，甚至连杀陆云那群小辈都只是奢望，又怎么能在二长老手下逃生？
就连她自己，都未必敢说就一定能杀了二长老。
陆风他凭什么？
就算他真能做到，若是没有人扶持他，他又怎么可能过得了大长老那一关？
死去的陆云可是大长老的亲孙子！
然而不管是什么原因，杀了陆云这件事，兄妹两已经亲口承认。
也就是说……
“你竟然还敢骗我？”
林韵的眼睛半开，忍不住咬紧了牙齿。
她忽然发现陆风兄妹很可能是在利用她。
要不然，怎么解释陆风随手便能杀死三长老的侍卫？
要不然，怎么解释陆风能在关键时找出大管事的账册？
要不然，怎么解释，整件事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今天，又为什么偏偏是几个长老路过大账房的时候？
没有谁能够忍受欺瞒与利用，她林韵同样如此。
于是她只是冷冷地起身，望向陆婉儿。
“什么？”陆婉儿不知道林韵的想法，只能感觉到对方的语气忽而冷淡下来。
没有人向她解释，她就只能认为是自己跪得不够诚恳，连忙回应道：“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呵，事到如今还敢骗我，以为说点苦情的话我就会替陆风挡下一切吗？”林韵强忍着将陆婉儿一脚踹开的冲动，环着手臂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陆风究竟是怎么杀了陆云的？”
“哥哥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的是，筋脉尽断的陆风，是怎么在伤痕累累的情况下杀了陆云几人？”
“这……”
“那他又是怎么杀死二长老的？”
“二长老……”
陆婉儿急得直掉眼泪。
但她答不上来。
陆风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剑气的来历。
“陆风靠的是家主留给他的宝物！”李大为适时站了出来，“婉儿说的都是真话，还请……”
“什么宝物，我怎么不知道？”林韵打断了李大为，“就算真有宝物，陆风怎么不早拿出来，非得挨够了欺辱？”
“陆少主不愿与长老们起冲突……”
“所以他就杀了二
长老？”林韵冷哼一声，显然对李大为并不信任，“再者，你们既然说他是个连下人都不如的废物，又哪里来的利益，使得你们一个个愿意跟在他的身后，还口口声声称之为少主？”
“我们都是心甘情愿跟随少主的……”
“行了行了，再这样就没意思了。”林韵还是不为所动，摆了摆手道：“干脆点，直接说说你们背后站的到底是谁吧？”
背后站的是谁？
若是真有人肯站在兄妹二人身后，他们又哪里会遭受如此多的委屈？
陆婉儿只是摇头。
“你也别装可怜了，我压根就不信。”林韵对陆婉儿说道：“亏得你们还能想到这么一手，陆云和那些个侍卫死在你们手上还真的不冤，说不定这整件事情，都在你们几人的算计当中……”
“我没有！”陆婉儿惊恐地否认。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林韵此刻深信自己看破了二人的伎俩，全然听不进旁人的话语。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陆婉儿抬头问道。
“怎么样？”林韵微微一笑，指着地上的一片碎瓷片道：“你要是能把这个吃下去，我就信你的话。”
瓷片来自陆允刚才砸碎的茶杯，虽只有拇指大小，可断口处极为锋利。
陆婉儿小心地捡起瓷片，转头望向陆风。
陆风也正望着这儿。
虽说不出话，可他的眼睛还能动，耳朵也还能听。
只是想要摇头，却是万万不能。
“不……”
“噗”
陆风刚想要阻止陆婉儿，可仅仅说出一个字，便有一口血跟着喷出来。
重压之下，不但伤及骨骼，更压伤了内脏。
“哥！”陆婉儿惊呼出声，急忙对林韵道：“只要我吞下去，你就肯救我哥哥了吗？”
“当然。”林韵并未拒绝，“你肯吞，我就肯救。”
因为她早已经料定陆婉儿不会，也不敢。
“好，相信五长老不会食言。”
陆婉儿对林韵的称呼已经变了，但林韵对此并不在意，仍是抱着双手笑吟吟地望着陆婉儿。
于是便看见陆婉儿拾起瓷片，向嘴里送去。
“婉儿不可！”
话音未落，李大为已经连忙伸出手去。
开玩笑，虽然只是拇指大的碎片，可一旦吃下去，那便是一柄在体内随时划动的钢刀！
李大为的手很快，可林韵的手也不慢。
李大为的手腕被林韵抓住，只见她一掌拍开李大为，对着陆婉儿笑道：“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
说完，甚至对陆婉儿伸手，做了一个“请继续”的姿势。
陆婉儿微微低头，将瓷片放入口中。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再跪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哟呵，还真吞下去了？”林韵嬉笑一声，“算了吧，就知道你不敢，老实交代，你把瓷片藏哪儿去了？”
陆婉儿没有当即回答，只是稍微吞咽。
“希望长老信守诺言，”陆婉儿张口说道。
“得了吧，就你……”
脸上的笑瞬间凝固，林韵的话戛然而止。
她忽然猛地冲向陆婉儿，一手抵住陆婉儿的下颚。
就在刚才陆婉儿说话的瞬间，她看见陆婉儿的牙齿上满是血沫。
就在她掰开陆婉儿下颚的同时，血浆混着口水也不断落在她的手上。
林韵望着陆婉儿的眼睛，对方却只是微微一笑。
那瓷片，陆婉儿是真的吞了下去。
陆婉儿拿命当赌注，难道仅仅为了博取她的信任？
“为什么……”林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陆婉儿被她钳住了下颚，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咳出更多的血来。
更多的血溅在林韵的手上。
血是温热的，林韵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没来由的，她心里忽然响起一句：“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那岂不是说……
就在林韵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陆婉儿却在她面前抬起一只手来。
手指指向陆风。
似乎在催促她履行承诺。
林韵的眼睛不由得跟着陆婉儿的手指望去。
陆风的身形佝偻不已，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没有跪下。
直到他看见陆婉儿被林韵扼住了下巴，陆婉儿的嘴里更鲜血喷涌。
婉儿！
陆风眼睛当即一红！
“啊！”
陆风再也顾不上这许多，只听得他一声惨叫……
随即，便有近百道剑气，如同炸裂的碎片一般自他的身体向四周迸射。
紧接着，陆风身子一软，立即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