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管事自以为东西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他藏钱的地点早已经被妮儿摸得一清二楚，更不会想到藏在箱底夹层里竟还能被人误打误撞地翻找出来。
一时之间，他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两手抓着头发，嘴里不停念叨道：“不可能找到，他们不可能找到我的账本……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是他陆风为诬陷我生编硬造出来的！”
尽管大管事极力否认，却还是被陆允抓住了漏洞，只听得他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说这账本是假的……可谁告诉你，这就是账本？”
账本外并没有标注，若非看到内容，任谁也无法当即得知其作用。
大掌柜已然不打自招，偏偏还想狡辩：“我猜的……账本不都长这个样子吗？”
“是吗？”陆允一把薅住大管事的头发，手掌不断在其脸上轻拍，“你说，我就信？”
“我，我……”
“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大长老的脸已经沉得能滴出墨来，一声断喝吓得面前吞吞吐吐的大管事一阵哆嗦。
“去年年初用于修缮老宅的款项、年中时期给予伙计们的补贴，以及每个月的采买和月奉工钱的支出……但凡经过你手的银两，就没有完完全全实打实地出去过！”
账本上虽然只记载了一年半左右的账目，可光是这点就已经使人触目惊心，联想到陆家这些年来一直入不敷出的情况，傻子也能猜出来大管事所作所为绝不可能仅限于账本上所记载的这些。
陆允显然没有想到，仅仅一个陆家大管事竟然会有如此大胆，更没有想到，大管事如此大胆地侵吞了陆家钱财数年，而陆家上下竟无一人敢指明。
哪怕他们自己的钱财也在大管事克扣的范围之内。
若不是偶然撞上陆风这一档子事儿，大管事还不知道能逍遥到几时！
想到这儿，陆允不由自主地向陆风望去，眼底竟满是歉意。
若不是陆风及时拿到账本证明自己清白，凭着陆允的性子恐怕要犯下大错。
“还不跪下！”
大长老一声断喝，大管事双膝便软了下来。
“大长老，四爷，看在我这么多年为陆家出生入死，没有个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过小的这一命吧！”大管事身子抖得犹如筛糠，眼见大长老靠近，连忙紧紧抱住大长老的小腿。
“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事儿的？”
大长老劈脸便摔下账册，一脚踢开大管事的手。
“这，这……前年年初，对，就是前年年初！”大管事跪在地上低着头颅，眼睛不断在账本上瞟过。
“就凭你一个小小管事，哪有这么大胆子，竟敢连修葺老宅的钱都私吞？”陆允眼看着大长老，眉头微微皱着，“说吧，你到底是被谁指示？”
陆允不是呆子，他也不认为陆家上下就是一片干干净净。
以往陆家上下有些地位的族人，只要做得不算出格，没有谁会在意是不是有人多支取了银两。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陆允不是不懂，只是这一次，大管事做得是在太绝了些。
寻常人只不过搅搅浑水摸摸鱼虾，而大管事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想要抽干整个池塘！
依照账本上所记载，仅仅是这一年间，大管事就侵吞了陆家上下全年收入的三成！
陆允不是傻子，他知道仅凭大管事那点胆量，绝不会敢如此的明目张胆，毕竟每年损失这等数量银两，但凡有人查账，便绝不是可以遮掩得住的。
他的背后必定还站着地位更高者。
“那人是谁？”陆允问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为什么说不是问题？
谁能替大管事撑腰，令陆家上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竟无一人敢抖落事实？
只有陆家的大长老。
然而就算是知道了答案，陆允却也只能装作不知。
他们几个虽同为长老，可长老与长老之间毕竟也有上下之分，陆允若是此时将矛头指向大长老，其实就和陆风一开始将矛头指向大管事是一个意思。
所以这个名字，只能由大管事本人亲口说出。
然而大管事有可能说出背后主使者的名字吗？
“大长老，大哥，念在我大姐的份儿上，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吧……”
是谁指使，大管事闭口不言，只是跪在大长老的面前，一个劲地磕头。
“四爷问你话，你就照实回答，到底有没有人指使你侵吞陆家钱财？”大长老冷眼望着地上的大管事，一字一句地问他道。
“没有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大管事也不是傻子，当即领会了大长老的意思，对着陆允连连磕头。
然而即便他磕破脑门，也只换回了陆允的一声冷笑。
“事到如今还冥顽不灵，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大长老抬起手来，手掌之中灵气成球，作势欲杀。
“且慢！”三长老连忙制止。
“嚄，老三你也有话要说？”陆允斜眼望向三长老，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几个长老共事数
十年，彼此对于其他长老的秉性自然心知肚明，在陆允看来，三长老显然就是一棵墙头草，哪边强势就往哪边倒，他肯在这时候发话，显然是不肯放过这卖人情的机会。
果不其然，只见三长老干笑两声，对众人说道：“各位，这大管事虽然罪不可恕，可他毕竟为陆家操劳了半生，我见他虽一时鬼迷心窍，可侵吞的却只是修葺补偿之类的钱款，倒也没有因此酿成大错……”
听到这儿，大长老缓缓收回了手上的灵气。
陆允冷哼一声，面无表情。
而林韵却是转而望向陆风几人，手指在三长老身上指指点点，大有让人“看看这些个陆家长老都什么嘴脸”的架势。
虽然早已经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可真当自己两眼见到时，陆风还是忍不住微微叹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直接下杀手。
众人反应不一，三长老当然有所感觉，只是话已经出了口，至少不能一次将所有人都得罪了，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以我所见，不如将其逐出陆家，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
陆风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犯这么大事儿，到头来不过是逐出陆家而已……
这还儆个什么，其他人不拼命效仿都算是你陆家祖上积德了！
可就这是这么出奇的言论，大长老却听得很是舒服，微微点头的同时，不忘转而问陆允道：“你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
陆允几乎是一脸看人吃食的表情。
若他回答“不行”，那便是将大长老得罪得到底了。
可若让他回答“可以”，却又像是被人喂了屎一般的难受。
横竖都难受，于是他转而望向林韵，同样问道：“你觉得如何？”
“好家伙，这就把屎球扔我手上了是吧……”林韵同样难受。
毕竟现如今陆家上下还是大长老说了算，得罪了大长老，就算对方不敢还击，可私底下的小鞋总是少不了。
林韵没有望向陆风，只是小声问道：“你觉得呢？”
林韵的意思很简单，无论陆风是放还是杀，都可以由她来转述，这样至少陆风不必直面大长老的怒火。
可陆风是什么人？
他都敢当着大长老的面把二长老宰了，还怕他大长老？
于是陆风朗声说道：“逐出陆家，当然可以……”
听到这儿，大长老显然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而陆风身后，却也传来一声冷哼。
回过头去，只见妮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悠悠转醒，正满脸不屑地望着他。
“前提是他将所有克扣的钱尽数吐出来！”陆风连忙接着说道。
吐出来？
说得轻巧，做起来却不易。
一旦答应，这便意味着大管事要一次性拿出巨额的银两，才能换回他这条命。
但大管事这些年侵吞的财产都到了哪儿，在场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陆风这一手，显然是将屎球扔回给了大长老。
“这主意很好。”陆允对这答复很是满意，冲着陆风微微点头，随后又望回大长老。
大管事的命和大管事的钱，该如何选择？
跪在地上的大管事，也同时望向了大长老。
若是钱还在他手里，他定然不会藏私，可现在钱都在大长老的手上……
“大哥，大哥你一定要救我！”
大长老没有理会脚边人的哭诉，只是静静地看了陆风几眼。
就像是要牢牢记住陆风的模样似的，看得陆风一身鸡皮疙瘩骤起。
终于，大长老还是微微叹气，下定决心般问大管事道：“你可拿得出钱来？”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大管事紧紧皱着眉头，脑子里连忙思考该怎么回答才能搭上大长老的路。
眼看大管事低头不语，大长老又道：“那么多钱，难道你自己一个人全部用掉了吗？”
自己，一个人，全部？
“这……”大管事的心底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抬起头来望向大长老。
“哼，孽畜！”
大长老冷哼一声，手掌迅速拍下！
没有人能想到大长老竟会在此刻痛下杀手。
就连大管事，瞪大双眼看着那充斥着灵气的手掌落下，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大长老会如何搭救自己。
“大哥，你……”
大长老手掌收回，就像拍碎了个西瓜，捋着身上染血的衣衫，直望陆风。
“你满意了？”大长老的眼神似乎在问陆风。
“到头来还不是选了钱。”陆风心中想着，同样以眼神回敬。
“大管事侵吞陆家资财，证据确凿，已被老夫当场格杀！”大长老转而面向众人，高声道，“望各位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