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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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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峰城南约三十里外,有一个小村庄。

全村上下约三十来户,笼笼统统算下来至少三百来人。

因为村中大多人家户都姓程,所以外人也称当地为程家庄。

由于处地靠近矿山,村子里肥沃的耕地不多,许多农作物都难以存续。

可偏偏当地的桑树长得极好,往往一见就是一整林。

人处在清苦地方,往往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然而桑树虽好,桑果桑叶却不是常人能下腹的。

于是桑树在当地人眼中,只能作为搭屋建房做饭取暖的木料柴火。

直到程家村一个年轻樵夫,偶然间发现当地的蚕长得比桑树还要快要好。

人不吃桑叶,但不代表蝉不吃。

人不吃蚕,但不代表蚕就没有半点用处了。

年轻人当即回到村子,号召村中众人取蚕缫丝,密织成绸。

蚕蛹可食,亦可入药。

程家村终于找到了赖以生存的道路。

最早提出这一主张的樵夫也被众人推举为一村之长。

这本来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农户靠着勤劳和智慧,带领全村发家致富的故事。

“直到三年前,一伙人闯入程家村,强占了村外数里桑林,掠尽了村中所有蚕盆,甚至逼迫所有人为他们卖命……”

“他们嘴上说着大家合伙共赢,可转脸又声称所有桑树蝉蛹都是他们所有,程家村人每养出十只蝉他们便要占据八只,每织出一匹绸他们也要强取八分……”

“程家村村长不愿见村中村民终日辛苦却还不回一家人的吃食,更不甘就此沦为强盗们的佃农,于是每每趁着夜色,去到每户人家,劝说那些男人们与他一同反抗。”

“然而他们只不过是些地里刨食的土农,哪里有与强盗对抗的胆子?

没有人答应。

可就算没有人答应,村长仍是不曾放弃半分,仍旧每夜每夜地劝说村人。

转眼,又过去两年。

或许是被他诚心打动,又或许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牛马般的日子,终于有一天,村长得到了全村的认可。”

“那一日,村人们抄起了镰刀,却不是为了割收杂草。

那一日,村人们取了缫刀,却不是为了割断蚕丝。

那一日,全村但凡能够着蚕盆的男人们,皆尽走出了家门。

但很多事情,不会因为人有了勇气有了决心,就会得到好的结果……”

“普通人与修炼者,一个在地一个在天,而普通人想要反抗修炼者,与登天无异……

那一日,程家村人才得知,那些伪装成强盗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群训练有素修为不低的修炼者。

程家村付出了数十条人命,也不过是杀了一些,伤了一些。

同时也点燃了恶匪们的怒火。

于是那一日,程家村上下再没有男人。

或者说那几个日夜,程家村再没有人烟。”

妮儿低垂着头,泪水如丝止不住。

她看似说了个完全无关的故事,可偏偏没有人在此时打断她的话。

因为这程家村,他们都有所耳闻。

“我记得几年前,陆家曾经手过一批极好的料子……”

人群当中,有人回忆起来。

“可不是,那时候我还负责文峰城的店铺,记得那些绸料进价很低,每每到货却都在三五日内便脱手,当时咱们也因此大赚了一笔”

“听说这布料也是从一个善于养蚕的小村子收回来的?”

“我记得当时应该是大管事负责……”

每个人似乎有所印象,忍不住窃窃私语。

“故事说得很精彩……”大长老忍不住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收回,“但这跟我们今天所讨论的,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妮儿回头一笑,“当时我也在场,恰巧看见有人用镰刀,在匪盗头目的胸口上划开了一道……”

妮儿忽然回身,走到大掌柜的面前,在他的胸前比划着。

“从左边肩膀,一直到右侧肋下……”

“死丫头你瞎比划什么呢!”大管事一个激灵,扭动着身子喝骂:“那程家村全村上下死于一场瘟疫,这事儿官家手上早有报备,哪轮得到你在这儿胡说?”

“我胡说?”妮儿手掌搭在大管事的胸口,如同轻抚般缓缓拉开他的衣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就算是做三年乞丐,也要混进陆家?”

“又为什么要拼命讨好你这下流胚子?”

妮儿轻笑着,划开大管事的衣襟。

一道刀疤,从左肩一直斜向右下。

“为的,就是这一道刀疤,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镰刀疤……”

妮儿的手指在刀疤上轻抚。

就在大管事疑惑间,她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柄缫刀。

眼神一冷,缫刀急转直下。

直刺大管事胸膛。

“你这婊子!”大管事心下一惊,连忙一躬身子,脑袋直直撞

向妮儿的肩膀。

那一刀顿时一偏,刺向大管事的小腹。

忍着剧痛,大管事当即飞起一脚,正正蹬在妮儿的腹部。

好歹也算是修炼者,大管事临危之际的一脚,顿时将妮儿踹飞出去,而他自己也连人带椅仰翻过去。

妮儿还未落地,便已经打算再冲。

然而大长老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同样的一脚,大管事只能将她踹远。

大长老却能让她躬身在地,捂着肚子抽搐。

“这么说来,你是程家村的人?”大长老仍是一脸阴冷,仿佛眼前这一切全然与他无关。

妮儿咬着牙无法言语,只能微微点头。

“可依你所说,程家村上下尽数被杀,又怎么可能让你存活下来?”

大长老居高临下,俯视对方。

妮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就连春樱上前去扶也被她一把推开。

“因为我当时躲在村道的一口井中。”她抽着气,一字一句缓缓回答。

“哼,我就知道这婊子存心陷害于我!”大管事此时走到大长老身后。

妮儿的那一刀不但没有伤到他半分,反而破开了捆住他的绳子。

于是大管事冲上前来,朝着妮儿又是一脚。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陆风已经将妮儿护在身后,同时也抓住了大管事的脚踝。

“你们不是喜欢说证据吗?”陆风面色如常,手上却偷偷用劲,“你说她陷害于你,是不是也该拿出证据?”

“哎呦,放手!”大管事疼的直叫唤,好不容易收回了脚,立马又换了脸色,一脸胜利者般得意道:“那小破村子,吃水都还得去河里挑,哪有什么水井?”

“原来没有水井啊,那么……”

陆风拍了拍手上灰尘,眯起眼睛望向大管事,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如果没有去过程家村,那大管事又是怎么知道那儿没有水井呢?

“我,我数年前从那村里收过丝绸,知道这点有什么不对吗?”大管事默默擦脸。

数年前?

大长老眉头一皱,似乎回忆起什么,转脸望向大管事。

眼见大长老投来目光,大管事的心底更加慌乱,连忙解释道:“大哥,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做出屠人村落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那倒也是……”大长老收回目光,对陆风身后的妮儿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有何居心,但无凭无据的事情,就别再拿出来说了!”

“无凭无据?”妮儿听得火起,忍不住扒开陆风直面大长老,“我程妮,村长之女,整个程家村唯一的活口,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

面对妮儿的质问,大长老不但没有搭理,反而转脸对陆风道:“你最好管管你的狗,当心也被人当疯狗打杀了。”

“你说什么?”妮儿紧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全村上下三百余口,被陆家管事尽数屠戮……

而她本人,在陆家的眼里,竟只是一条疯狗?

“你,我……”一时之间,小姑娘甚至说不出半点言语。

望着冷峻的大长老,再看看一旁戏谑斜目的大管事,妮儿只觉得无法呼吸,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沫!

“哎呦,这倒霉玩意儿……”

血,大多都在大管事身上,他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一遭,连忙用衣袖擦拭皮肤上的血点。

“大哥,你看,说她是含血喷人吧,她果真就来了这么一出!”

大管事胡乱擦干净血迹,对着大长老道:“这婊子敢撒如此弥天大谎,显然是背后得了他人授意,你看咱陆大少爷明知小老儿我是你的弟弟,还处处咄咄逼人,显然是冲着你来的!”

“他都敢直接对我动手了,若这次放了他,恐怕他下次就敢骑在你的脖子上拉屎拉尿了!”大管事揉着脸上发青淤血,在大管事耳边连连叫唤。

“对,这顽劣小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工于心计,陆家定留他不得!”

随着大管事话语一落,另一旁的三长老也当即出声。

“我在此提议,干脆罢免了陆风的家族地位,将他兄妹两逐出陆家!”

逐出陆家?

原本还打算息事宁人的大长老,在听到三长老的话后,眼皮也不禁一抬。

“你真这么认为?”大长老眯着眼睛,反问三长老。

“那是当然!”三长老点头,“以我们二人牵头,想必其他几位长老得知此事,也不会提出半点异议!”

“此事不可!”眼看这二人眉来眼去,林韵也不由得慌了神,“他毕竟是家主嫡子!”

“嫡子怎么了,家主都死了,谁还管他嫡子不嫡子?”三长老冷笑一声,“你也别多废话,谁不知道你是家主的忠犬?”

“但狗好歹也知道谁才是真的主人,你身为陆家的长老,莫不是要以权谋私?”三长老眼看林韵服软,说话便愈发尖锐:“不管怎么说,陆风他无故杀我陆家侍卫,殴打大管事不说,还买通下人意图

构陷于他,早已经没资格当我陆家子弟!”

“等一下……”

林韵贝齿紧咬,试图再让出利益以保全陆风。

“等一下!”

陆风手扶妮儿,本是冷眼看着,此时却高声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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