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事入梦

赵晟点点头，眼神有些遥远，不禁喃喃自语：“她是江南长大的。”

沈梦洲知道那个“她”是自己，故而心尖一颤，攥紧了拳头。

赵晟看着她微小的神情变化，眼神不自觉地又凌厉了起来。

沈梦洲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眼余光扫到了赵晟的眼角，那彻骨的寒凉虽在前世便早就习惯，但依旧让她心慌。

“陛下……”她微不可查地唤了一声。

赵晟收敛目光，看向别处：“你对那个人很上心？”

他没有称呼自己沈梦洲，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太子妃，只是用“那个人”代替了所有。就好像沈梦妍成为了皇后，代替了她一样。她就是那么的多余碍眼，让人不屑。

罢了，多余便多余吧，多出来的这一世人生，她早已不打算寻求什么存在感，什么归属感。她只求一切顺利，复仇成功，然后归隐江湖，回江南故地，把余生都交给那一蓑烟雨，让风云都淡去，只留下平凡简单的生活。

“陛下误会了。”沈梦洲顺着思绪，继续表现出那份想要看淡心中悲苦的样子，嘴上却扯着无稽的谎话，“小婵自太子妃殁了之后便没了音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然后她又假装说错了话，跪下来伏在地上求宽恕：“陛下饶命，奴婢并不是觉得命运不公，奴婢、奴婢只是感慨自己命好，不曾被造化捉弄。”

赵晟摸了摸下巴，压下眼底那份疑虑，避重就轻地提了一下能抓住把柄的破绽；“从前怎么不觉得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呢？”

沈梦洲出了一身冷汗，却依旧装出惊惧的神色，怔怔道：“奴婢该死，不该在落水后性情大变的……”

这话轻里描淡写的一句落水，倒是给了她性情大变无限的理由。她可以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更加惜命了；也可以是落水让她怀疑自己风头太盛遭人暗算，故而变得小心谨慎；还可以是落水惊悸的后遗症，性情大变了。

赵晟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着实挑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反诘，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让她下去休息。

晓兰离开时的背影有些惊魂未定的神态，像极了当年沈梦洲小产后坐在东宫的留梓池畔出神的样子。当年只觉得沈梦洲让人生厌，现在想想，也有些可怜。

留梓池，留梓……留子……是想念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吧……又或者，是受了委屈，想留在桑梓故地，想留在故乡了吧……也可能，只是没处去了，才整日枯坐在水池边的吧。

想着想着，赵晟有些心口泛疼。

他疲惫长叹，微微后仰，靠在龙椅上，闭眼是曾经的故景历历在目，睁眼是空荡荡的宫殿冷冷清清。抬眼皆是臣，是妾，却没人入得了他的心。

“陛下可是累了？”一直颇受重用的太监小福子端了碗茶，小心翼翼地问。

“高处不胜寒，无人入朕心，孤寂得很呐。”

小福子听了展颜一笑，开解道：“陛下还有皇后娘娘啊。”

赵晟点点头，说了句是啊。

虽是句肯定，话尾里的无奈却暗示了一切。

皇后……若不是沈梦妍为他拿来了兵符，让他顺利登基，他也不会把皇后的位子给她。她给了他皇帝的位子，所以他才投桃报李，给她一个皇后的位子，给她应有的体面与感情。可其实，那一句句“妍妍”就如同多年前在江南，在安庆世子府里他以哥哥的身份去叫她一样。其实只是友情或者亲情，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