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两个捍卫自己的人生的女人

法庭里, 所有的法官、主教、陪审团都已经就位，旁听席上也坐满了人。

当然，亨利八世此刻就坐在法官席的左侧, 属于他的王座上。

伴随着沃尔西大主教的宣告，法庭的大门缓缓拉开, 凯瑟琳手持玫瑰念珠，慢慢地走进法庭。

陪审团和旁听席上, 人们骚动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出于对这位王后的同情，和凯瑟琳多年的威望, 还因为跟随在凯瑟琳身后的两位侍女，一位是玛格丽特·莱昂，另外一位，正是国王的意中人安妮·博林。

如果安妮白天跟发情的母狗一样追在国王左右, 晚上却跟娇羞的处女一样坚定地拒绝国王, 把国王耍得团团转，那么肯定会有很多人反感她，进而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她的头上。

可问题是，现在的安妮，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一个贞静的女士，对王后十分忠诚, 除了穿着打扮时尚了一点, 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因而显得魅力无限之外, 根本就挑不出错处！

就是刻毒如沃尔西, 挑剔如各位主教都没办法苛责她, 只能惋惜，说她运气不好，被亨利八世看上了, 成了国王执意要跟王后离婚的导火索。

奉命来到伦敦，暗中对安妮·博林有过调查的坎佩基奥主教就是这么评价的。

看着安妮·博林面色沉静，宛如王后的盾牌一样跟在凯瑟琳身边，就是亨利八世也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安妮！

亨利八世给安妮·博林使眼色，可惜，安妮·博林始终半垂着头，根本就没看亨利八世也没有接收到亨利八世的暗示，倒是凯瑟琳把亨利八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凯瑟琳握紧了手里的玫瑰念珠，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的丈夫。

走到亨利八世的面前，凯瑟琳站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跪了下去。

“凯瑟琳？！”

就是亨利八世也吓了一跳。

他想把凯瑟琳扶起来，可是事与愿违，凯瑟琳依旧跪在他的面前。

法庭里立刻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凯瑟琳一词一句地道：“陛下，我来到您的面前，因为您才是这个国家公正的化身。二十年来，我一直是您忠贞的妻子，我热爱着所有您热爱的，不问原因，不问敌友，只以您的意愿为准则。”

亨利八世被凯瑟琳的视线烫得忍不住别开眼。

他知道，凯瑟琳说的是实话。

不止是亨利八世，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楚凯瑟琳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这是凯瑟琳二十年如一日的言行。

亨利八世道：“别这样，凯瑟琳。今天我们不是国王和王后，是丈夫和妻子。”

凯瑟琳道：“既然如此，那么天主撮合的一对夫妇为什么要被人力拆散？难道我们患难与共、荣辱与共的二十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做一个让人民爱戴的王后！难道这不是您对我的要求，在我耳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过的话？”

亨利八世没办法，只能道：“国内外都知道，我是一个爱说胡话的人。”

凯瑟琳道：“天主见证，您跟我第一次同房的时候，我当时就是真正的处女。我恳求您，陛下，我恳求您的良知，说出当时真正的情景。”

沃尔西都不得不开口阻拦：“王后殿下，请您入座，等待法庭的提问。”

凯瑟琳却始终死死地盯着亨利八世，道：“请您发发慈悲吧，陛下，让我免于陷入羞辱！”

亨利八世仰着头，目光停留于凯瑟琳身后的玻璃彩窗上。

他不敢看凯瑟琳。

凯瑟琳闭上了眼。

她的心中是如此地失望，从她变化的语气中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她道：“好吧。既然您执意如此，既然您执意要质疑我们的婚姻的合法性，那么我要求，首先必须要有一个能让我承认其合法性的法庭！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教宗冕下能代替天主审判国王和王后的婚姻。我也只承认天主和罗马教廷的教宗冕下的审判！”

法庭上，众人哗然，不少人纷纷点头。

的确是如此。

在欧罗巴，人们的共识就是如此：国王和王后的婚姻由天主见证，而罗马教廷的教宗是天主在人间唯一的代言人，因此也只有罗马教廷的教宗有权审判国王和王后的婚姻，也只有罗马教廷的教宗有资格宣布国王和王后的婚姻是否有效。

说完，凯瑟琳终于站了起来。

她对坐在法官席次席上的坎佩基奥主教颔首致意，转身欲走。

沃尔西连忙道：“站住！陛下，如果您现在离开了法庭，那会被宣布为叛乱！”

凯瑟琳道：“随便你！我不会出席一个我不承认其合法性的法庭。”

法庭的书记官们连忙又一次提笔，记下了这句话。

法庭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法庭，凯瑟琳虽然没有说大获全胜，却得到了法庭内外大多数人的同情，也占据了所有道义的上峰。

反观国王亨利八世，他不止是颜面扫地、权威扫地，从今天开始，只怕各国都会宣称他是一个无耻又不要脸的家伙，为了私欲可以出卖一切。

相信今天过后，各国但凡想跟英格兰、跟亨利八世结盟，都需要思忖再三，考虑一下被背刺的可能。

当天回到白厅宫，亨利八世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只要右耳朵的人都可以听到从国王的房间里传来的巨大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