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进宫赴宴二

巡城兵马司已经早早把街道打扫干净，撵逐闲人。王府的护卫军已经在前方开道，每段路都有关防，拉起长长的帷幕，外面闲杂人等，一概看不到王府车马。

最前方是执龙旗的戎装仪仗队。左边是青旗，右边是赤旗。后面是一对对龙旌凤翣，更有十对五龙曲柄华盖杏黄伞，排列成行，尽显皇家威仪。

无数宫女太监，手捧着鎏金黄铜刻百蝠提炉，里面燃烧着御香。一路走过，香气直冲云霄。

晨王单独坐一辆金顶杏黄绣蟠龙十六抬大桥。

萧良媛和璟儿分别独自坐紫顶大红绣青鸾版舆，缓缓跟在后面。

后面大太监们，捧着拂尘，香珠，绣帕，一切动用之物，紧随其后。

璟儿第一次见如此声势浩大的王府仪仗，好奇地偷偷掀开帘缝隙，往外张望。却只看见厚厚的帷幕，外面街道的来往车马，一概看不见。如此多的王府护卫军，巡城兵马司的兵，更有太监，宫女数不胜数，竟不闻一丝杂音，连咳嗽声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璟儿无聊地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宫门口，换防的时候到了，王府护卫军全部停在宫外，由御林军护送王府仪仗队进宫。后面跟着的是北衙禁军。

此时已经是酉牌时分，天色尚未完全暗沉。远远有红云自天际滚滚而来。几许落日最后的金光，顺着皇宫顶的琉璃瓦纷洒而下，照得人目眩神迷。

璟儿望去，是一溜看不到头的红墙绿瓦。每隔一段路，都有身着莲青宫装的宫女，垂手而立。

随着酉时末最后一根更香燃尽，偌大的皇宫瞬间点起了万千灯火，金玉绚烂，上下争辉。

今晚的家宴，并没有在长泰宫，而是设在御花园东面的采芳洲。是整个皇宫风景最幽静怡情的地方。璟儿在坤和苑待选的时候，从来没有到过那里。

采芳洲有四个大殿，十处胜景。分别是华照殿，染霞殿，烟月殿，清旷殿。

圣元帝刚登基时，嫌避暑行宫太远，干脆在大内建了这采芳洲，专供夏日避暑。工部的官员极其会媚上邀宠，把江南许多明媚艳丽的风景都复刻到了采芳洲。

采芳洲衔接御花园，玄武湖又连通着朱雀湖。只是采芳洲的玄武湖波平如镜，湖边建了一座弯弯曲曲如长蛇一般的假山。在假山上遥望玄武湖，环山如带，桃柳争艳。晚上点起灯火，笙歌入耳，好似海上仙山。

景致最美的华照殿，靠近荷花池。可凭栏赏荷，田田翠盖，风动香来。池边更有各种奇花异草，从桂成荫，圣元帝在此避暑，犹如身在江南。

时辰尚早，各个皇子公主陆续赶来，晚宴正厅是华照殿。不少宫人忙碌着安排宴会所须的一切物品。

晨王就近在华照殿偏殿一处厢房休息，等待圣元帝到来。

萧良媛尚可，独自在窗下的玫瑰交椅闭目养神。

璟儿却耐不住，坐了半晌的版舆，看见采芳洲胜景，跃跃欲试想出去走走。

“不是嫌身上沉得很么？又乱跑什么？这是在宫里。”晨王懒洋洋地斜靠在榻上，给自己打扇，他嫌身后两个宫女力道太小，扇出的风没一丝凉意。而采芳洲当初为了景色优美，不设桥梁，一应进出，都要坐小舟而来。所以大缸的冰块，这种笨重的东西，宫女还没来得及搬运。整个偏殿的厢房，着实有些热。

璟儿嘟着嘴道：“偏殿太热，妾身往有水的地方走走，凉快凉快，王爷您看，我后背都汗湿了。”

晨王道：“别人都不嫌热，就你事多。”

内监陆陆续续摆上点心，有冰镇的鹿乳，各色河鲜冰碗，冰凉的豌豆黄，枣泥方谱。

晨王看了一眼河鲜冰碗，小宫女连忙端到面前。这河鲜冰碗是用采芳洲现摘的莲子，菱角，鸡头米，藕丁，配上鲜杏仁，鲜榛子，鲜核桃仁，浇上蜜汁，冰镇而成。

晨王捻起一粒冰凉脆甜的鲜莲子，递给璟儿道：“尝尝这宫里的冰碗，跟王府有什么不同。”

“不吃，莲子涩剌剌的，妾身从不爱吃冷食。”璟儿自小底子寒凉，虽盛夏出汗，却不敢多吃冰凉的东西。她跟晨王相处以来，晨王大多对她温柔随和，便也不太讲规矩。

若是府里其他姬妾如此任性，晨王多半不耐烦搭理。只是璟儿天性纯真，语笑娇憨，让人心生怜爱。有时言行越界，晨王也不大跟她计较。

晨王道：“既如此，留你在这里也惹人生厌，出去吧，只是不可在外面久留。”

璟儿一听，这才又转嗔为喜道：“妾身多谢王爷。”

一时，晨王又命喜鸾和几个嬷嬷紧跟其后。璟儿嫌人多，只让喜鸾跟随。

原来在之前乘船进采芳洲的时候，前面刚好遇到永安公主的仪仗，在公主身边的女官中，有一个身影很像纤云。

璟儿自出了玉衡峰，便没了玩伴。在宫里待选的日子枯燥无聊，幸亏有纤云作伴，总算是有人解闷。今日见到与之相似的背影，璟儿忍不住想偷偷跑去永安公主的偏殿，找纤云叙旧。

而采芳洲非常大，十处胜景，每一景，或者靠山，或者傍水。有些阔浪，有些精巧，真是各抱地势，争奇斗艳。璟儿一出晨王所在的偏殿，就迷了方向，她根本找不到永安公主休息处。

圣元帝最喜携带宫眷在采芳洲游玩，每逢四时八节，更是召集文武大臣，赐宴吟诗。所以，除了四殿，还有各种亭台楼阁。连宫妃沐浴的汤泉都有。

璟儿懵懵懂懂，跟着从来没有进宫的喜鸾，就闯进了甘露汤池。

大内本没有温泉，但是圣元帝极其喜欢带妃嫔洗浴嬉戏。便命人在假山背后，设立了一口大锅，不断烧热水，通过埋在地下的铁管，注入山下的汤池里。

汤池四周和底部由汉白玉砌成。为了防止人在水中滑倒，又细细精雕了西域飞天踏莲图。为了更接近真实温泉，又常年放置药材香料，远远就能闻到水中散发的香气。

璟儿就是被着香气吸引，跟喜鸾来到汤泉边一探究竟。

因为是宫妃洗浴之处，汤泉四周都有轻纱帐幔，又挂了许多碎玉铃铛，微风吹过，一阵叮当响声，十分悦耳。

“看，这水是热的，宫里的水池就是不一样。”璟儿从来没有见过温泉，看见这水能冒热气，忍不住伸手试了试。

喜鸾笑道：“主子，这应该是温泉，奴婢家乡山间就有，天然热水，四季都是滚热的，有些泉眼的水能煮熟鸡蛋。”

“这皇宫也太有法子了，怎么山里的温泉，搬到自家院子里。有这个东西，洗澡可是大大省柴火了。”璟儿又惊又喜，本来在王府已经奢华无度，没想到在宫里，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璟儿道：“如果在穷苦人家住的地方，都有这种温泉，那么烧水做饭劈柴可就省不少事了。大冬天也不费事烧煤暖炕，往水里一泡就能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