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森林之子
大雪封山的时日,正是大兴安岭采伐的黄金季节。
采伐工人随着运材车、雪爬犁进山,几乎是每天都在进行的事儿。对常年生活在大东北的林区人来说,冬天进山采伐,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大森林对今天生活在城里的人,大都是陌生而神秘的了,更无法想象,人们在零下40度的气温下是怎样度过的。
当知青的那些年里,在林场师傅家的外屋,我们总是看见摆放着许多进山的装备。除了身上穿戴的皮衣、皮裤、皮手套、皮帽子、大头鞋,就是进山伐木的手锯、手斧、油锯。师傅总是对我们这些外地知青关爱有加,每天进山前首先提醒我们,如何穿衣戴帽防冻、安全操行。然后,又不住地唠叨,“进山要长点眼色,别闷头瞎走,碰着卡着都会受伤的!”有时,师傅还会拿出几条短带子给我们,“把里边的裤脚扎紧了,免得往里面灌雪。”对这些城里来的白面书生,师傅总是没完没了的叮嘱,生怕出什么差错。那时我们这些知青,年龄大的20出头,小的只有16岁。看得出,师傅很喜欢我们这些年轻人,虽然他那粗糙、黝黑的面庞并不和善,有时话音也令人望而生畏,但大家总觉得他像威严的父辈那样,令我们敬仰、爱戴!
“顺山倒唻!”
当坐着运材车刚进山,第一次听到这拉长而生疏的呼喊时,让这些来自大城市的青年们着实惊呆了,心里也感到一阵怯怯的。师傅从一片疑惑的眼神里,就知道我们心里有了几分疑问。他洪亮的嗓门盖过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大家不用胆怯,喊‘顺山到’就是提醒周围的人们注意安全,有意无意之间,也抒发着咱们林业工人豪迈的情怀!”
进入采伐地带,就是一片繁忙景象。油锯手们根据树木的朝向、粗细、高低,各自找准开锯部位,噌——地一声开锯了,寂静的山林顿时沸腾起来。师傅让我们躲开树倒的方向,站到油锯手的后边,等待大树被伐倒。此起彼伏的“顺山到”喊声过后,一颗颗高大的树木应声倒地,听着扑通、咔嚓的山响,让这些初进山林的年轻人总是有些悚然。那些被伐倒的大树,大都30几米高,矮的也得20多米。它们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似乎在期待带着什么。师傅在采伐现场来回巡视着,他左右晃动着臂膀,脚上那双大沉重的大头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坚定、有力。他指着躺在地上的大片落叶松、白桦树,告诉我们如何用手锯或斧子把树头拿掉,当然要注意把树身够尺寸的部分留住作为良材,装大车运往储木场,剩余的部分作为他用或烧柴。他不停地在我们身边周旋,教我们砍树、锯树的要领。他那开锯的姿势、砍树的动作,还有那热气腾腾的紫红色脸庞驱赶着严寒,的确让我们一伙男女知青敬佩不已。
师傅是采伐队的队长,60年代初进山的老知青,是我们知青血统的前辈。当地的山里人都亲切地叫他“老林业”,一来因为他来到大兴安岭十多年,一直没离开过大森林,他热爱树木胜过爱自己。在实践中观察、研究、分析,他写出了《森林管理和养护》、《砍伐与造林》,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创作的抒情散文集《白桦林》的出版,在当时林区青年群体中产生了轰动效应,真可谓“文林”双全了;二来就是他与一位标致的东北姑娘结为连理,成了“坐地户”家的女婿,自己把自己回城的路给堵上了,成了真正的大东北山里人。
在师傅的指领下,我们第一次用斧子砍下了枝丫,第一次用手锯锯断了树身,第一次和工人们一起完成了采伐任务。零下25度的严寒里,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漾动着青春的热浪,分享着劳动的成果和快乐。拍打着粘在裤腿上的雪,年轻的伙伴们坐上了满载的运材车,看着师傅脸上满意的微笑,我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大家不由自主地唱起了当时十分流行的一首歌:
***教导记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