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治水患夏禹遇狐仙 斗九龙虞舜死苍梧
诗云:巡狩嶷山帝不还,二妃竹拭泪潸潸。真情若未悲天地,谁令苍筤长指斑!开篇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虞舜既受帝尧禅让,执掌华夏部族之政,便励精图治,开展系列改革,国内气象一新。乃重新修订历法,以定四时节气;又祭祀天地四方,封敕山川群神。又收集诸侯信圭,择定吉日,召见诸侯君长;然后举行隆重典礼,重新颁发信圭。即位当年,就到各地巡守,祭祀名山,召见诸侯,考察民情;还规定以后五年巡守一次,以考察诸侯政绩,明定赏罚。且在器物上画出五刑,以起警戒作用;又用流放代替肉刑,以示宽大。
便在虞舜受禅执政之时,或曰其大举篡权之际,天下水患愈盛,有增无减。舜因新即大位,欲建功德以收民心,乃请四岳及众臣计议,征求众臣意见,命推荐善治水患者。众臣商议一番,统一意见,乃推荐一人道:“帝尧曾命崇伯鲧治水,九年不成。其妻有莘氏脩己,因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子禹。取名文命,字密,身长九尺二寸。禹之德行能力,皆高于其父崇鲧,谦逊有礼,做事认真,生活简朴,可担此治水大任。”虞舜闻听,忽然大悟道:“我知之矣。当初是因鲧盗天帝息壤获罪,故此流放羽山,其后三年死之。然我闻是火神祝融氏剖鲧之腹而产禹,你等因何却又说禹乃有莘氏脩己所生?”
大臣伯益笑道:“传说之事,如何作得准?人生在世,只闻出于母腹,未闻有出于父体者也。据臣所知,禹本原籍汶山广柔,生於石纽。其母是为姒姓,夏后氏族。时因崇伯鲧长年在外治水,故其妻脩己独处九年,不得怀孕。忽一日,脩己行于河畔,以望夫归,在沙滩上看到一块石子,五彩斑斓,甚是好看。于是捡而吞吃入腹,便即得妊,其后生禹。”
虞舜亦笑道:“贤卿果然博闻,难为你说得清楚明白。原来这个夏后氏禹,却是个石头投胎,倒也有些来历,想必身具神通。石头五行属土,善能克水,便用此人去治水患可也。”于是意决,遂命人将禹征至都城蒲阪,委以治水重任,并当即封为夏后,许其大功告成之日,便可建都立国,登位称王。夏禹心地贤良,常以拯救黎民为任,见帝舜如此信用,于是并不因其曾挑唆帝尧,处罚父亲心怀嫉恨,而是欣然领命,奉旨出京。回至家中,乃暗下决心道:“父亲因治水失败遭谴,我必成功,以洗雪此耻。”于是告别母亲,前往河津上任。
帝舜闻说夏禹行动迅速,心中大慰,遂又派伯益、后稷两位贤臣,前往助之。后稷来历前文已经详表,此处不再赘述;只说伯益,又作伯翳,姬姓,乃是少昊帝玄孙,大业之子。祖母名叫女修,乃是颛顼帝孙女,也便是黄帝后裔。因生于山东费邑,故又称大费。伯益因随大禹治水有功,后被帝舜赐姓为嬴,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后称鸟俗氏;二曰若木,后以父字为姓,称费氏。夏启继位后,大廉继承伯益职位,建立古黄国。后裔非子在周封于秦,建立秦国。伯益次子若木被封于徐国,是为徐氏始祖。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只说夏后氏大禹,带领伯益、后稷及其部众,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走遍中原大地,大河上下,开始究治水患。因沿途看到无数人民都在洪水中挣扎,与鱼鳖虾蟹为伍,无以为食,夏禹不断落泪,倍增治水决心。由是左拿准绳,右持规矩,丈量山川,规划治水方略。遂吸取父亲只用堵截治水教训,发明疏导治水新策,疏通水道,导其顺利东流入海。每当一处水利工程开始,夏禹都与民工一起劳动,吃睡皆在工地,亲自挖山掘石,披星戴月苦干。因走遍中国大地,三过家门,只在窗外驻足,偷看一眼年迈母亲及贤惠妻子,再抹一把心酸之泪上路,而不敢入。恐徒惹母妻伤心,苦苦相留不放也。据后世传说,夏禹二次过家门时,曾闻儿子啼哭,则其离家十三年不归,儿子从何而来?除非其妻又似姜源,踩雷神脚印受孕。历史真相乃是,夏禹在治水过程中娶妻生子。妻乃涂山氏女,子便是夏朝开国之君,一代令主夏启。只因大禹治水到安徽涂山,将指挥所建在农家,故与房东之女涂山氏女认识,相亲相爱,继而成亲。夏禹成亲第四日就与妻告别,涂山氏女便于此三日中受孕也。
大禹走后,涂山氏女在家天天盼望夫君回来。盼望不到,又跑到涂山南坡等候瞭望。又数月过去,涂山女望穿秋水,夫君还是不归。由是不禁长叹,向天吟唱道:“候人兮,猗!”据传此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首诗歌,全文只有四字。“候人兮”,是谓等候妾所盼望伊人也;“猗”为叹词,望而不见,焦虑、彷徨、无可奈何心情,皆融入此叹之中。如此,一个伫立山头,翘首远盼,长吁短叹,泪流满面多情女子形象,便即呼之欲出矣。十月之后,涂山女产下一子,名之为启。传说启长大以后,曾上天宫偷取《九天》、《九辨》之乐,并亲自指挥演出。可见启不仅喜欢音乐,且有极高音乐修养,乃是继承其母善歌天赋也。
书中暗表,所谓涂山氏,初谓涂氏,发源于滁河流域,长久以来便是赣、皖一带盛族。尤其宋、元、明、清之际,族中人才辈出,备享盛誉。古时滁河是谓涂水,涂氏家族祖先以水为姓,故称涂氏。因惧水灾,且近有涂山,后便改为涂山氏,喻为有山有水,族人不至再被洪水淹没;既便洪水再发,也有高山可作避难之所。涂山氏族佐助夏禹治水,励精图治,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立下不朽功勋;故此在平息水患之后,得到夏禹重赐。
列位看官!你道涂山氏如何佐助丈夫治水,并立下大功?原来如此。且说大禹率领民众治水,苦干数年,三过家门不入,治水部众也都从未回家。年长日久,部众想家思乡,难免有所松懈,并且心中怀怨。大禹却未曾留意众人情绪变化,只顾自己拼命苦干。又过几年,众人更加拖沓,有气无力。大禹一边督促众人,一边率先垂范,但工作效率已大大降低,远非昔比。涂山氏苦等丈夫不回,以为大禹变心,就将孩子托给父母照管,自己跑去淮河工地寻夫。众河工见主帅夫人来到,纷纷拦住,向其哭诉思念父母妻儿之苦。涂山氏知道夫君没有变心,又受众河工哭诉感动,便自作主张,悄悄将众人放走回家,许给假期半月。由是一路上不断有人前来诉苦,涂山氏便不断放人,工地上河工越来越少,大禹尚且不知。
涂山氏七寻八找,终于在河滩上见到丈夫,便将给众人放假之事告知,亦劝夫君休息数日,以叙夫妻天伦之乐。大禹闻言急道:“岂可如此!一旦懈怠,何时才能打通九江?”涂山氏不悦道:“众河工乃是凡人,皆具七情六欲,以为皆似夫君无情,不知想家思亲乎?”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大禹也感动流泪,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回家。然河患不除,岂可半途而废?”涂山氏回嗔作喜道:“何不将河工分成两拨,春秋农忙季节使青年回家耕种收获,冬季农闲时候,放老年人回家休假一月?既歇民力,又不废农时,可谓一举双得。”大禹连声称好,遂与部落头领商量,众人无不赞成,吹呼雀跃,从此工程速度反而加倍。
只因涂山氏部族人数极众,实力强大,故此大禹与涂山氏联姻,实为政治婚姻,欲使妻族在治水过程中发挥重大作用。时在部落联盟中担任刑官皋陶,就是涂山氏族人,也成大禹有力臂助。亦正因涂山氏为治水立下大功,故世人便渐渐将其神化,将涂山氏女说成是九尾白狐临凡,下嫁大禹,并助其治水成功。关于此说,在《吴越春秋》中有明确记载: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恐时之暮,失其度制。乃辞云:“吾娶也,必有应矣。”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证也。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明矣哉!”禹娶涂山氏族一女子,谓之女娇。取辛壬癸甲,禹行。十月,女娇生子启。
但若依照此说,大禹在涂山所遇到者乃是九尾白狐,而非涂山氏女子。彼时大禹自叹年过三十,已过而立之年,恨无后嗣,恐无后人继承自己治水大业。认为遇到九尾白狐,就是自己命中注定,非要娶此狐狸精不可;于是两人就此结婚,九尾狐并为大禹生下儿子夏启。此说自是神话传说,作不得准,由此按下神话,便说史实。大禹与涂山氏缔姻,部族力量陡然强大;此后复与黄河、淮水流域部落结盟,便为其后来会盟诸侯,打下坚实基础。大禹由于有涂山氏族支持,周边部落便不得不服,不论是否情愿,皆都成为夏后氏附属藩国。亦正因有此姻亲人脉基础,故在大禹死后,其子夏启便有足够力量击败政敌,获取王位。
据此九尾白狐传说,其后便有个非常巧合情节,令人细思极恐。因夏朝开国之主夏启生母乃是九尾白狐,便可说夏朝是因九尾狐而兴。其后商汤灭夏,建立商朝,则商朝就是夏朝灭国亡族大仇。而在其后神话《封神演义》中,女娲娘娘又命九尾白狐化作冀州侯苏护之女妲己,送入朝歌皇宫,搅乱商纣朝纲,颠覆灭亡其六百年商汤天下。如此说来,则是商汤灭夏,而夏朝国母九尾狐复又灭商,岂非是为夏朝报仇?天道循环,宁不可惧!
此等传说,想来定是夏朝众臣为证明开国之主夏启来历不凡,便将其母亲加以神话者。但这还不算,甚至还要再进一步,将夏启出生过程也叙述得惊天动地,不同凡响。有传说谓,涂山女怀孕十月,久不见夫归,于是便去治河工地寻找。结果人没看到,却发现山谷之中有一只巨大狗熊,正在那里搬弄石头治水。涂山氏女惊叫一声,吓得转身就跑。大狗熊听到叫声,抬头看到涂山氏,于是大急,便在后面飞速追赶。涂山氏虽然身为狐仙,但此时有孕,使不得神通。一口气跑到山顶,眼见不能逃脱,便将身子定住,化作石头。未料后面这只狗熊就是大禹,正在施展神通治水,见妻子被自己吓跑,故在后面疾追,却忘了变回原身,反将妻子逼成化石。大禹使尽全身解数,见不能将妻子变回,由是流泪叫道:“请还我子!”话音刚落,涂山氏所化石头肚腹崩开,孩儿就此诞生,被抛下山峰,被大禹伸手接住。
列位看官!你道夏启出生方式,是否同花果山上天产石猴非常相像?不错,这个天产石猴,便是后来大闹天宫之美猴王孙悟空。另外,孙悟空自东海寻来之如意金箍棒,亦正是今日大禹所用探水碇子,原是央求太上老君,在八卦炉中特意煅造而成。其后治水成功,将天下江河之水皆都引归东海,便留在此镇海,称为定海神针。名谓定海神针,其实是专门留给孙悟空者,因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只有到他手中才会听话,长短如意也。如此说来,则孙悟空也是大禹之子,亦未可知,只不过在石卵之中孕育时间过长,竟达四千年之久而已。其实回头再看,大禹本身亦是自其父亲腹中孕育三年有余,方被祝融氏剖腹而诞,出生方式也与产自石胎相类。则夏后氏家族,是否出生方式皆都如出一辙,非得惊世骇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