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断香

黄昏将近，柔和的余晖一点点倾洒在红木剑阁上，仿佛一团火苗在跳跃。

吸了太多酒气，脑袋仍有些昏沉，古隐辰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喷香的床上，身上裹着一袭鹅绒被，暖烘烘，略带一股清香。

他掀开被子，挪了挪沉重的身子，不想纱织竟蜷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尚未从梦乡醒来。那头银紫色的头发，轻柔顺滑，经过夕阳的烘烤，散发出了一股似兰的香味，懵懂少年心想，待她长发及腰，剪下来，织成一件围脖，该多好啊。

不比青阳城只有春秋两季，苍玄大陆此时已临近初夏，天气逐渐转热，这种大汗淋漓的感觉，古隐辰倒觉得很好玩，重新钻进被子里，等到捂得全身大汗，窒息难忍，便跳出被子，热汗顷刻间转凉，畅快无比。

阿嚏……

不知玩了多少次，古隐辰揉了揉酸痛的鼻子，吸溜着清鼻涕。

纱织被他吵醒，递过白眼，伸出白皙的脚丫，照着这个笨蛋的腰间蹬了一下，“你睡地，我睡床！”

古隐辰像偷油吃被发现的小老鼠般，红着脸灰溜溜跳下床。

纱织虽然每次都拿他练拳头，打得很重，经常疼得连转身都像插满了钉子般痛，可书上说男女之间，打是亲骂是爱，朋友间大概就要狠狠打一架。

可他还是怕弄痛了纱织，不忍还手，想来真是太不够义气了，纱织拿他当真朋友，他却不敢打她骂她。古隐辰望着床上枕着手臂，呆呆望向窗外的小姑娘，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两只小醉猫，醒了？”，红漆的门一敞，清淡的荷花香气扑鼻而来，门外远山重影交叠，夕阳的残红铺染天地，少女一袭白纱裙飘然其间，白玉如脂的玉容，平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醒目的嫩黄束腰带箍着盈盈一握的细腰，香风阵阵，纱裙摇摆。

“纱织，快来看仙女！”，古隐辰兴奋地扯着被子，好让纱织别错过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子。

皇甫柔灿灿一笑，美目流盼。

古隐辰高兴地拍起手。

纱织用脚趾掐着烦人小笨蛋的耳朵，懒得开口。

“徐世叔要见你。”

皇甫柔领着这对懵懂的少男少女，朝着剑阁顶楼而去。

当第三十坛酒见了底，白发垂腰，白须垂胸的皇甫青山摊开手脚，倚着墙角，老脸一红，打着酒嗝：“不成了，我先撒个尿。”

七十多岁的老头扶墙来至窗口，离地三百三十三米，毫不知羞高喊道：“老头子要撒尿了，不想喝的快滚开”，声如洪钟，豪气当空。

腰带微松，皇甫青山刚有尿意，听到徐长陵突然大喊‘慢着’，打了个冷颤，愣是憋了回去。

“比比？”

“得有彩头。”

“好办，我输了，就把我那‘天赋异禀’的徒弟送你当孙女婿，你输了就把你那如花似玉的孙女嫁给我徒弟当老婆”。

皇甫青山摇了摇头：“太亏，输赢都折了孙女。”

徐长陵跟着叹了口气：“也是，输赢都折了乖徒弟。”

皇甫青山学着叹了口气：“也不知你徒弟啥样。”

徐长陵重复着摇了摇头：“一般一般，也就比卧龙凤雏幼麟煚狐这四个奇才，强点。”心中暗自发笑，论傻，驴小四可甩四大奇才九万九千里。

“比长比久？”

“废话，床上论久，床下比长。”

二人大笑。

“徒弟给你了”，徐长陵满面红光，如释重负。

“又算计我？”皇甫青山才不信嘴边上的肉会轻易甩掉，尤其是徐老狗。

徐长陵负着手，故作凛然：“愿赌服输。”

“屁，你要认这个理，还是徐长陵！你徐长陵的棋就只有一个过河卒，左右摇摆不假，可眼永远盯着前方的帥，十年，二十年都是如此。过了河，你还会认输？”

两人继续抱着酒坛，畅饮，好似大限将至，成败如此，喝个痛快，是非恩怨，难得糊涂。

皇甫青山问：“剑呢？”

徐长陵道：“媳妇那。”

皇甫青山一脸鄙夷：“脸呢？”

徐长陵不以为然：“媳妇那。”

皇甫青山嘲笑道：“你还有什么东西没在媳妇那？”

徐长陵随口只说了一个字：愁。

皇甫青山晃着酒坛，沉默不语。

徐长陵蘸着酒花，在地上画了纵横十九道，中盘放了一盏酒杯，四周点了三粒花生米，互为犄角。皇甫青山继续往这纵横十九道上添了十一支竹筷，唯有一支竹筷首端叩向酒杯。

“三柱十二梁，死心塌地助你扶龙者，唯有百里世家。”

“你呢？”

徐长陵举起最后一支筷子，持如握剑状，问指白发翁。

皇甫青山抚须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