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生产出水泥
四月初一, 天公不作美,天空飘起了毛毛雨,让谢家这门着急促成的婚事, 越发显得不像样子。那些上门帮衬的人,私底下都说铁定是老天爷看不过谢家的不厚道,这才不给这门亲事好脸色看的。
谢家给出的退亲理由, 看着合情合理,但村里的人谁不知道,谢粮长最是心思多啊。跟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的消息, 村里有不少人都说, 曾在县里看到过谢均跟他那恩师的闺女一起逛街。
好八卦, 擅脑补,是人的本性。
谢均跟恩师的闺女一起逛街的流言一出来, 都不用柳家再做什么,大家就脑补出各种精彩纷呈的情节。
有说谢均怕早已跟恩师的女儿情投意合, 这次谢母的病正好让他摆脱柳家的亲事,迎娶心仪的姑娘进门。有说谢家这是看柳家未来不明,这才赶紧找借口退亲, 另娶能帮上谢家的郑家。有说谢均跟那姑娘早就偷藏了禁果,这才愿意下嫁到他们这样的农家等等。
各种说辞, 层出不穷。
在谢家说谢家事,声音再小,也逃不过人家的耳, 谢均的父母很快就知道这些。
谢粮长早就告诉过谢父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 还跟他说这些人也就私底下说说,不敢大声嚷嚷。只要他们借郑家的势再往上走一步,到时候所有的议论都将不复存在, 大家只会羡慕他们,让谢父不要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心上。
谢母则不然,一则她挺喜欢柳叶这个准儿媳的;一则郑家那边一直想让儿子入赘、最后虽然没入赘,儿子却要住到郑家去,将来第一个儿子还要跟郑家姓,她总觉得他们这是贴了聘礼把儿子送给那郑家,心里自是不乐意。
但在谢家女人是没话语权,所以就算再满意柳叶这个儿媳妇,也不得不配合着演戏,只为既能退掉柳家的亲事,又不遭人非议。
因为一直‘生病’在家里的缘故,跟退亲有关的闲言碎语,她这会儿才有所耳闻,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要我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柳家那样的闺女适合当儿媳,现在娶的这个不说让她在我们跟前伺候,不用我们伺候她,怕是阿弥陀佛了。”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谢父不虞地瞪了谢母一眼,“只要咱们家再往上进一步,咱们就能名正言顺呼奴引婢,到时候还怕没人伺候?人郑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家里光伺候的人就有十几个二十个,什么事都有奴仆做,人家哪里需要我们伺候?”
“所以你跟爹就看中了人家有人伺候,上赶着把儿子孙子送给人当上门女婿?!”
公公有的是孙子,他们却只谢均这么个儿子,结果养了十七年,尚未享受到他任何的孝顺,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去孝顺别人,谢母不难受才怪。
“胡说什么呢。”让儿子住到岳父家里,大孙子还要跟岳家姓,的确跟入赘没两样,可男人都好面子,哪里愿意承认,“入赘是儿子直接进了岳父家的门,在岳父家拜堂成亲,咱们是把儿媳妇迎回来的,怎么能算入赘?!”
其实谢父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给他们的一块遮羞布,等回头村里知道这个情况了,怕都是跟妻子一样的想法。可是就像爹说的,只要他们家更上一层,谁还记得今日的事?!
女人压根不懂,成功者当不拘小节。
不想再听她啰嗦,谢父直接起身,“迎亲的队伍应该快到家了,你继续当好你的‘病人’,我出去忙了。”
目送谢父离开,谢母双手合十低声呢喃道,“愿柳二姑娘他日另觅一桩好姻缘。”
柳家可不知道谢家这边,有个真心实意想结这门亲的人,可惜她就算再满意,也做不得这桩婚事的主,还不得不配合演戏退亲,他们现在都等着看好戏。
柳家一个外来户,能在短短三十年间,彻底在外塘村立足,并且各个男丁都有一门手艺,肯定不是轻易能让人欺负的主。
谢家退亲的名头说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们在柳叶守孝期间退亲的事实,他们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早就做好准备,等的就是谢均大婚这天。
不负他们的愿望,当敲敲打打的迎亲队伍进了谢家后,不久之后外塘村又迎来了一辆马车。起初大家以为这马车上的人,是来给谢家道贺的,纷纷说这谢家了不得,不仅娶了个官家媳妇,还有这种殷实的人家上门贺喜。
村里人最是爱热闹,加上平日里少有外人来,大家都好奇马车里的人,纷纷驻足观看。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上到头上戴的头巾,下到脚上踩的鞋子,浑身上下都是白。
看到少年的打扮,大家不由面面相觑,心里头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这人怕不是给人奔丧,跑错地方了吧?
当即有好事者上前询问,“这里是外塘村,今儿个村里没丧事,郎君怕是走错地方了?!”
听人这般问,少年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的装扮,发现自己这一身的确不适合参加婚席,脸上当即浮起了歉意,“学生今天本要赶路前往长洲县,路过县城时得知郑教谕嫁女,想当面问清楚一个问题,没注意这身穿着不适合参加婚席。”
“学生这身装扮的确不好入人家里,劳烦哪位乡亲帮学生请郑教谕出来。”郑功明就一个女儿,且他是谢均的老师,被邀请一起来谢家观礼。
有人进去帮忙叫人,有人继续好奇地问道,“郎君要问什么?”
“学生只想搞清楚,明明郑教谕已经与我陈家谈好亲事,缘何无故反悔,平白叫我陈家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听说谢家今儿个娶的媳妇,跟眼前的郎君说过亲,围观的人一片哗然,“你的意思是谢家这位儿媳跟你议过亲,最后却又反悔?”
“正是这样。”然后开始说起自己跟郑家的亲事。
他说自己叫陈澍,乃横塘镇人士,是县学的学生,因学业不错家里兄弟又多的缘故,入了郑教谕的眼。郑教谕有意招他为婿,被他以男子当上门女婿,于仕途不利为由拒绝。随后陈家提出往后从他的儿子中挑一个随母姓,郑教谕觉得可行,却提出聘礼得加两成。
陈家有意结这门亲,便着手准备聘礼,可当陈家费尽心力备好聘礼,让媒婆去郑家下聘,郑教谕却以陈家准备聘礼都这么难,闺女嫁入陈家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为由,拒绝了这门亲事。
说这些时,陈澍语气并没太多起伏,可接着说起因为郑家拒绝这门亲事,害得家里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胜其扰,他更是没办法静下心读书,家里担心他为此耽误科举,不得走门路把他送到隔壁长洲县借读时,才让人听出他语气中的气愤。
陈澍到的时候,郑功明正跟谢粮长坐一起,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待新人被送进洞房后,才听说陈澍找到外塘村来了,喜气的脸色瞬间拉下,当即气冲冲走到谢家大门。
当看到陈澍一身白,破口就骂,“死了爹娘就老实窝在家里守丧,跑来给别人添晦气,难怪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显然是知道终止婚姻后,陈澍的日子不好过。
“学生还当教谕只是说话直了点,如今看来这压根不是直,而是心思毒,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诅咒起学生的父母来。”任谁被人这样问候自己的爹娘,心里都不好受,“学生本来是上门找教谕终止婚事的答案的,这会儿反而庆幸这门亲事没成,不然指不定娶个什么样的人回家。”
这般想着,原先纠结的答案,这会儿也不纠结了,“无论学生在县学呆不下去,还是学生家里人因为婚事不成的事遭人非议,都当是学生在这门亲事上抱的心思不纯的代价,是学生自己活该。从今往后咱们之间的师生之谊全部作罢,他日有幸再见,咱们只当彼此是陌路。”
虽然他没像谢均一样拜郑功明为师,但郑功明是县学教谕,给他授过课,自然也当得起他称呼一声老师。今天这一趟他本来是想为自己的意不平求个答案,结果听了郑功明开口那句话,他觉得与其求一个已经不重要的答案,还不如彻底断了跟他的关系。
想通这点,陈澍只觉浑身都轻松了下来,他看向郑功明边上的老者,也即跟着一道出来的谢粮长,“老丈觉得你们家能比学生家幸运吗?”丢了最后一句话,陈澍朝着大家躬了躬,而后坐上马车,缓缓离开大家的视线……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大家才从这一系列事情中回过神,当即有人议论开了,“这郑教谕不是夫子吗?怎么见面就诅咒人家父母,这样的人真能当夫子?”
“听说谢家这媳妇是郑教谕唯一的女儿,对她甚是宠爱,我就想知道这样的父亲,养出来的女儿真没问题吗?”
“这媳妇是娶进门?还是谢家把儿子嫁入郑家还不得而知呢?”
“就是就是,正常情况下,哪有媳妇的父亲也接受新人的跪拜的?不会是谢家又想攀这门亲,又不想在咱们这些乡亲的跟前没面子,两家商定做样子给我们看吧?”
“只有我关心为什么郑家突然中止了跟那陈家的亲事,转而跟谢家结亲的事吗?照那陈澍说他才学不错,按说比资质平平的谢均是更好的成亲对象,郑家却无故拒绝了。细思这谢均去年就常在郑家走,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的,这两人不会是真的有了肌肤之亲,这才双双抛弃原先的亲事吧?”
……
围观的人充分发挥了,他们爱八卦,爱脑补的天性,让听了全程的谢粮长,脸上的神色不定,却没开口做任何解释,而是等着郑功明解释,毕竟这事上吃亏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显然郑功明也知道这点,这次却不敢随便开口,而是思考了一番才解释道,“霜儿跟那陈家的婚事,本来就还没定下来,没有弃不弃一说。至于跟谢家的亲事,是因为霜儿的命格正好旺钧哥儿的母亲,能起到冲喜的效果,谢家几次三番求上门,我父女二人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答应的这门亲事,不是大家伙儿想的那般。”
“对对对,这门亲事完全是为了给钧哥儿母亲冲喜,我们专门求上郑家的,不是大家想的那般。”谢粮长跟着附和道,“适才两孩子拜完堂,钧哥儿的母亲情况就好些了,可见这冲喜的效果不错。”
作为粮长,谢粮长在外塘村还是很有权威的,他这话一出来,大家面上都接受了他的说辞,实际上心里了怎么想的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谢家的这门亲事将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于谢郑两家心里都埋下对这门亲事不满的种子,有朝一日一旦碰上事情,这两家指不定能互相攀咬。
憋了一肚子气的柳家人,因为这事儿总算解了气。
这件事可以说是他们安排的,也不算他们安排的。
他们只在知道了陈澍家的情况后,把郑家跟谢家结亲的事,以及具体成亲的日子告知他。当然这个怎么说,能引起他心里的愤然,进而让他找上门,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结果是陈澍不仅来了,还给了谢家大大的难堪,而且有今天这一出,谢均可能早就对不起柳叶的流言会更多。这个流言越多,对柳家柳叶就更有好处。
对这个结果,柳家一干人都非常满意。
比起其他人的满意,叶清函心里想的却是,她的穿越让这位陈澍的人生,在这一刻开口就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想来他这次的结局不会像原著那般凄惨了吧?!
柳家打探到郑家谈婚论嫁过的对象时,叶清函就详细问明了这位的详情,当即知道这就是原著里郑功明的女婿陈澍。这陈澍的确是个读书的料,会在下一次的乡试中拔得案首,会试殿试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按说应该仕途顺利才对。
可因为郑功明的女婿这一身份,仕途并不顺利。这个不顺在郑功明集结了一帮不得志的娄东读书人,整天批判这个批判那个的后,越发明显。
陈澍让郑功明收敛着些,郑功明压根不听,翁婿两因意见不合,闹得相当不愉快。
郑霜儿也因为他不顺着自己亲爹,对他冷眼相待,最后甚至跟娄东党里的某个成员有了苟且,给陈澍带了绿帽子。东窗事发时,怕陈澍将这事嚷得人尽皆知,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合谋把他给杀了。
原著里的陈澍不仅没从婚姻中获得半点好处,还把自己的命给玩儿没了,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可怜人。
因为她的干涉,他的命运将走向跟原著全然不同的方向,叶清函希望他这辈子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做一个真心实意替老百姓做事的好官……
每个人手头上都有事情要忙,为谢家退亲的事歇这么多天,算是难得疼爱姑娘的人家了,再没更多时间让他们浪费。解了胸中那口恶气后,一家子人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就是柳叶这个才被伤害过的姑娘,都没时间在那悲伤春秋。
庄稼并不是种下去后就等收成,而是每隔一段时间要追肥一次,还要除掉稻田里的杂草。作为熟知每个阶段所需肥料不同的农学博士生,叶清函每次都提前备好需要的肥料,找准时机施肥。
做这些的时候,她没忘记大房和叶家,也没忘记跟她学过煮粪法的大姑姐柳枝,每次做准备的时候都把他们叫上,当然有其他愿意跟着学的人,她也不吝赐教。可惜多数人家都忙着开垦,极少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件还不知道效果几何的事上。
直到他们施完分蘖肥不久,几家的禾苗分出的蘖,远多于其他人家,才渐渐有人重视她的做法。但凡种庄稼的人都知道,分蘖的多少事关庄稼收成的好坏,一般来说分蘖越多庄稼的收成就会越好。
于是,纷纷有人上柳家问叶清函,他们现在跟随她的步伐,还来不来得及增加庄稼的分蘖?!
叶清函告诉大家早稻来不及了,得等晚稻。
有人说明明水稻还在分蘖,怎么会来不及?
叶清函告诉大家,分蘖有有效分蘖和无效分蘖,有效分蘖分出的蘖,才能抽穗;无效分蘖分出的蘖却会造成田间荫蔽现象,不仅不会增加收成,还影响抽穗。
都是比她年岁大的庄稼人,自觉比她更有经验,都觉得这是她不想教人的借口。
叶清函说要也可以,但回头庄稼的收成没增加,她不负责。
听她这样说,当真有部分人歇了心思,却仍有一小部分人想着学。
那些一意孤行的人,拍着胸膛保证,只要她愿意教,后果如何绝对不要她负责。
于是叶清函把分蘖肥的做法教给大家,其实就是用煮粪法煮出来的‘金汁’拌草木灰,金汁提供磷肥草木灰则提供钾肥。
得知她无偿将这本领教给其他人,柳枝心里不得劲,特意为此回了娘家一趟,“谁拥有个本领不是藏着掖着,哪有像你这样,把什么都教给别人的?”
她还想凭借这个本领在婆家立稳脚步呢,结果叶清函竟如此大方将本领教给大家。
现在所有人都会了,她会有什么稀奇?!
“虽说这是门本领,但别人有心学,只要看几次就会。与其他们自己琢磨出来,还不如我大大方方教给大家,如此他们还能念咱们一个好。”
“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都靠地里的出息过日子,谁也不容易。他们不相信我,那我没话说。既然愿意相信我,我做不到用这事要他们的好处。”
要说图谋,其实她所谋的比柳枝谋的更多更大。
柳枝只想靠这个在婆家更好的立足,她却想靠这个让整个外塘村的人记住她,或者说柳家的好。虽说柳家现在也算在外塘村立足了,可遇上谢家这样的人家,依然只有吃亏的份。她不想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们还只能这样被动应付。
所以她要这整个外塘村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