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方舒幻境里走一遭

这是方舒的娘被鬼吃掉后的第三个晚上。这一天正赶上八月十五中秋节，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此时已过午夜子时，月光辉洒大地，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地毯。虽然没有夸张到说，跟白昼相似，那也差不多少。

方舒保持一个坐姿，抱着娘亲的头颅，已经哭了三天三夜。他把眼泪都哭干了，眼睛里再流出来的都不是眼泪了，而是红色的血水。

他心里说话：我算个什么东西，眼睁睁看着我娘被恶鬼吃掉，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就是个废物，像我这样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方舒把心一横，轻轻放下娘的头颅，探手在地上一划拉。捡起镔铁杵，高高举过头顶，就要给自己脑袋上来这么一下。

这一下真要是砸下去，那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就在这么个时候。方舒鬼使神差地瞟了一眼恶鬼的死尸。不看不要紧，一看可吓得不轻。

借着月光，方舒清楚地看到，恶鬼身体正在慢慢蠕动。

被斩首了怎么还能动？

方舒以为是自己连日疲劳，因此产生了幻觉。

恶鬼若不死，方舒大仇未报，岂能轻生。为了谨慎起见，他放下镔铁杵，揉了揉眼睛，拢目光仔细观瞧。

就见恶鬼“腾”的一下，站得笔杆条直。

“哎呀！”

方舒突然想起，娘在世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过他。对付鬼物，单单斩首还不足以彻底消灭他。想要彻底消灭鬼物，必须将他抽魂炼魄，消灭他的魂魄。但凡鬼的魂魄尚存，鬼物都可以凭借魂魄的再生之力获得重生。

“斩你一次不够，我就斩你十次。斩你十次不够，我就斩你百次！”

方舒眼眉一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提镔铁杵，就要上去跟恶鬼玩命。

可是，他刚站起来。

“扑通！”

栽倒在地。

方舒只觉得两条腿从脚趾头一直麻到大腿根部，就跟废了似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他心说话：难道是我坐得太久了，血脉不畅通？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相似，脸红脖子粗，瞅着恶鬼直运气，喉咙里呼哧呼哧的，跟要吃人似的。

再看那只恶鬼。站起来后，跌跌撞撞好似喝醉了酒。哈着腰，用两条长臂一个劲的在地上摸索。最后，好不容易找到那颗被斩首的鬼头，跟孝子捧灵似的，用双手捧在胸前。接着他蹒跚着走到柴门口，突然站定不动，缓缓侧转身体。双手端着鬼头，拧了个个儿，两个灯泡似的鬼眼正好瞪着方舒，眼神却十分反常，一改之前的凶残，反而是目中噙泪，看着让人捉摸不透。

方舒都恨透了他，哪还管得了恶鬼眼神的变化。此刻，方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把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只苦于双腿麻痹，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鬼蹒跚着走出柴门，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方舒仰天长啸。

“啊……”

那声音穿云裂石，痛彻心扉。

他在心里暗暗发下毒誓。恶鬼！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上天追你到凌霄殿，入地追到鬼门关，定要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腿部的血脉逐渐畅通，双腿也慢慢有了知觉。

方舒提起镔铁杵，急不可待地从地上站起来。摇三摇，晃三晃，勉强站定身子。跌跌撞撞奔着恶鬼逃跑的方向追去。

其实恶鬼早就不知所踪。方舒跟着感觉追，又追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他是滴水不进，粒米未食。前前后后这样算下来，总共六天时间，方舒没吃任何东西，没喝一滴水。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尽管方舒大仇未报，有强大的精神支柱在支撑着他，但那也架不住六天的消耗。最后方舒筋疲力竭，跌倒在路边的草丛中。

他迷迷糊糊抬眼望向天空。蓝天白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些飞鸟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正在这时，天空中洋洋洒洒降了一场太阳雨。雨水打在方舒的身上，被风一吹，明明不冷，但是方舒的心里却是一阵凄凉。

今后天大地大，我要上哪里去找寻那只杀我娘亲的恶鬼。

方舒懊悔不已，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手刃仇人，替娘亲报仇。

他心里说话：娘养育我十四年，省吃俭用，供我吃供我穿，教我习武，每日鸡还未打鸣，就上山采药，给我洗药浴。四十刚挂零的年纪，已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一双手长满了老茧。可是我却辜负了娘的一片苦心，把娘的教诲当作耳边风，武功更是练得狗屁不是。这几年只长个子，不长能耐。但凡我多努力一点，能耐再大一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杀娘的恶鬼在我眼皮底下溜走。我真是个废物！

方舒越想越憋屈，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来，就此不省人事。

“方师兄……方师兄……”

“方师你醒醒唉……呜呜……”

这位还拉开哭腔了。

恍惚间，方舒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里他重温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几年都已经过去了，那段尘封的往事早已被深埋在记忆深处。但是没想到，一场噩梦，又把他拉回到那个令人痛断肝肠的片段，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方舒恨自己没用。心里说话：如今仇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这血海深仇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报。

想到这里，方舒心里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