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错爱

眼看就要将吴志远急死了，谷雨这才说道：“大哥，不用去看了，我妈妈快要死了，看了也没啥用，我妈妈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叫我们一定要保住这25亩的稻谷，这可是我妈妈半年的心血；

我已经发下毒誓，只要你帮我妈妈完成这个心愿，我这一辈子就嫁给你，做你的贴身奴婢，照顾好你和十九姐。”

吴志远听到这么小的少女就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马上狂躁起来：“谷雨，你发的这是什么毒誓啊！你才十三四岁就想着要嫁人了，这可万万不行，况且，我已经有妻子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接纳你的，快带我回去吧，先救你妈妈要紧。”

谷雨哭了起来：“大哥你看错了，我现在已经满15岁，在我们村里，15岁的女孩很多都嫁人了，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不在乎你比我大十岁。”

一身侠义的吴志远着急到了极点，他马上喊：“小倩，小倩，快起来带我去谷雨家，她妈妈快不行了，我们要去将人救下来。”

张小倩其实一直没有睡着，她听到少女谷雨发下的毒誓，心里就像打翻醋缸一样，很酸、很酸，又很不爽、不爽。

幸亏谷雨说的不是嫁给吴志远做老婆，并且还说照顾她和吴志远，她心里才好过一些。

尽管如此，身为一名警察，张小倩职业的本能又让她快速地起床，快速地穿好了衣服，她拎着吴志远的蛇皮袋，开门走了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说道：“大哥，快跟我来。”

张小倩的妈妈为了让女儿与吴志远有更多的独立空间，她早已借故走出门外，一个人在巷子里孤独地坐着。

此刻，她看见女儿和谷雨、吴志远都跑了出来，就知道谷雨家出大事了，于是，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谷雨家早就乱成了一团，房里房外都聚集了很多乡亲。

谷大婶躺在床上，就像死了一样。

村医张大哥束手无策，他用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将谷雨的妈妈救醒，很明显，谷大婶这样的病情已经超出了张大哥的医术范围以外。

“大中、小中，赶快送你妈妈去医院救治，否则，真的没希望了。”迫不得已，张大哥只好不停地催谷大中兄弟快救母亲。

然而，谷大中是一个憨厚老实很听母亲话的人，此时，却坐在厅堂里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

“我妈妈在晕死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妈妈没救了，不要再到处举债治病，要保下这25亩的稻田；我听我妈的，不救了。”

谷小中不敢逆大哥的话，只好和两个妹妹坐在妈妈的身边痛哭。

张村长早就回来了，他在旁边狂躁不安，但是，按照农村的习惯，只要人家子女放弃治疗，就算是村长也无法干涉。

这最大一个原因就是没有治病钱，村长权力再大，但他没有钱，他也无法强逼人家送妈妈去医院治疗。

围观的人看到吴志远和张小倩等人也跑来了，就主动闪开一条通道让他们走了进去。

吴志远看到张大哥的身边有一个红十字的药箱，就马上问他：“医生，谷大婶的病情怎么样了？”

张医生看到他穿得像干部的衣服，又看到身穿警服的张小倩紧贴在他的身边，就误以为是张小倩的未婚夫，就很恭敬地说道：“领导，谷大婶的病情不容乐观，如果再不送去医院抢救的话，她真的要走了。”

吴志远看到村长在旁边，就急忙问道：“村长，叫救护车了吗？”

村长已经知道吴志远是个大人物，不敢怠慢，马上恭敬地回应：“同志，不用叫救护车了，谷家兄弟已经放弃治疗他妈妈。”

聪明的吴志远，见谷家确实家徒四壁，实在是拿不出治疗费了，他马上走到床边伸手探了谷大婶的鼻息，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就立刻做主：

“大中哥，你妈妈的治疗费我负责了，以后你们有钱就还，没钱就不用还了，张村长，村里有能跑快的车吗？”

谷大中四兄妹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只是茫然地看着吴志远。

张村长一听大喜，马上应道：“同志，我们村第五生产队刚购回一台拖拉机，我马上去叫他们开来送谷大嫂去京城医院抢救。”

他一边说一边跑了出去，又骑上自行车飞走了。

房里房外的人马上热血沸腾起来，不由得对吴志远更加另眼看待，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都在紧张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谷雨早就停止了哭泣，她小声地说道：“吴大哥，这可是一大笔钱啊，还是不救了吧，这样会拖累你的。”

吴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了400元，塞到了谷雨的手上。

这都是崭新的百元大钞票，看得村民们都睁大了眼睛。

尽管在1987年4月27发行的第4套人民币中出现了百元大钞票和50元大钞票，但此时，农村市场的交易额都是很小，村民们看到最大的钞票，也就是50元面额的而已。

病床边的谷大中四兄妹，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吴志远刚才所说的话。

谷大中感动地说道：“领导，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兄妹的意思还是放弃治疗。”

他从谷雨的手中拿过400元又塞回了吴志远的手里。

张小倩的妈妈顾有爱，在旁边突然大声说道：“老少爷们、婶子、嫂子们，俗话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现在谷大嫂有难了，我希望大家都能伸出援手，给他们家借一些钱吧，上次送谷大嫂去医院抢救都花了1500元，这一笔债虽说他们家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力归还，但是救命要紧，我们就再一次借钱给谷家解灾难吧，我家先借50元。”

顾有爱马上从口袋里掏出用手帕包得好好的5张10元的纸币，并将它交到了谷雨的手上。

“我家借10块。”

“我家借20块。”

“我家借5块。”

“谷家就是无底洞，哪里有钱能填得满，这一次我们家没钱借了。”

……

现场的人，除了有三人响应以外，其他人不但没有借钱，还在议论纷纷。

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吴志远没有犹豫，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连带那400元一起塞到了谷雨的手上。

他弯下腰，贴近谷雨的耳边告诉了银行卡的户名和密码。

完后，他小声地问谷雨：“谷雨，都记住了吗？”

谷雨本身就是又聪明记性又好的人，她肯定地说道：“吴大哥，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张村长带着拖拉机到了。

谷雨马上叫道：“大哥二哥，大姐二姐，赶快将妈妈抬上车去，钱的问题解决了，快、快、快。”

虽说谷雨在家是最小的一个人，但是，她从小却是最有主见、书又读得最多的人，哥哥姐姐们听她一发话，就不再犹豫，赶紧用被子将妈妈抬到了拖拉机的拖卡上。

张村长不放心，他跳上了车头坐在司机的后面，和谷家五兄妹一起送他们的妈妈去京城医院抢救。

“村长，注意了，半路会有急救车来接你们，你远远看见急救车，就要提前招手叫它停下。”吴志远大声地对车上的张村长喊话。

张村长觉得老有面子了，他也大声地回应：“领导，我知道了。”

司机不敢耽搁，马上启动拖拉机送谷大婶赶往医院。

吴志远也不敢耽搁，他马上带着张小倩又回到了她家里，他从张小倩手中拿过蛇皮袋，躲到了张小倩哥哥的房里，关起房门来偷偷地打起了电话，紧急呼叫120急救车。

顾有爱很聪明，她并没有跟女儿一起回家，但是，她却跑到了屋后的窗口下偷听吴志远打电话。

之前，她还对吴志远的砖头手机半信半疑，如今，她却被吴志远的真电话惊呆了，她心里觉得吴志远更加神秘，幸好，她还是牢记丈夫的话，将这些秘密深深地藏在心底里，不敢对外面说出一言半句。

张村长也知道吴志远会偷偷地打电话叫救护车，他之前也像妻子一样，对那个大哥大半信半疑，好在拖拉机走出40分钟以后，终于看到一辆救护车鸣着警笛远远地开来。

这辆拖拉机是敞篷拖拉机，张村长马上叫拖拉机停在路边，又立即站起来，不停地挥着双手，示意救护车停下。

救护车马上减速停在了拖拉机的旁边，医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道：“我们是市一医院的救护车，请问你们是分开村的吗？那病人是不是谷雨的妈妈？”

谷雨早就站了起来，她激动地抢先大声回答：“医生，我们正是分开村的，我就是谷雨，病人就是我妈妈，快将我妈妈抬上救护车吧。”

急救车上的医生和护士马上抬着担架开门走了下来，将谷雨的妈妈接上了救护车。

谷雨和他大哥谷大中急忙跟着上了救护车，其他的人则仍然坐在拖拉机上，远远地跟着救护车前往京城。

一进医院，谷大婶就马上被送进了抢救室抢救。

“病人家属，先去交1000元住院押金。”医生快速地开出了交费通知单，并将它交给了谷大中。

因为没那么多的钱，谷大中手拿交费通知单沉默不语，他的心中又慌乱、又无奈、又紧张、又悲痛。

医生有点不耐烦地问道：“你们不知道送病人来医院是要带钱来的吗？”

谷大中艰难地开口：“医生，能否先交485元？”

医生根本不考虑，马上否定：“不行，如果你们没有钱交，我就通知抢救室立刻停止抢救，虽然，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但是，我们没有钱帮病人买单，我们也要挣钱养家，我们也要照顾老婆孩子和老人。”

一旁的谷雨突然问医生：“请问医生，医院收费处有POS机吗？”

医生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这个农村的小姑娘，惊讶地说道：“你也知道POS机！我们医院还没有这么高级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医生的这个惊讶并非是多余的、或者是作秀的。

国内的POS机虽然在1974年就已经研究成功，但在1975年试用后，该样机却经不起市场的验证，最终因失败而被送进了仓库。

1981年，商业部组织京城的各大商场，引进了功能较好的日本国528型POS机，但是，使用频率也不乐观。

尽管国内于1985年开始使用银行卡后， POS机的使用频率有所提高，但是截止1990年，这也只是银行卡使用的起步阶段。

此时，这些先进的POS收款机也只能在全国各大城市的超级商场和高等级酒店推广使用，那些能用POS机刷卡消费的人，基本上个个都是大款。

就算贵为京城的第一医院，由于POS机维护费用高，他们都没能用得起。

好在这位医生被有钱的朋友邀请到高等级酒店去吃过饭，因此认识了POS机，否则他连POS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谷雨从口袋里掏出了银行卡，很自豪地说道：“医生，既然你们医院没有POS机，那能否先交485元，剩下的我去银行领出来后再补交。”

医生一看到谷雨手中的银行卡马上就同意了，并在交费通知单上做了补注。

此刻，国内绝大部分家庭使用的还是存折，能使用银行卡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医生本人都还没有银行卡，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谷雨从大哥手中拿过了交费通知单说道：“大哥，你就在这里等妈妈的消息，我去医院收费处交费后再去银行领钱。”

如果要做出大力的工作，谷大中肯定没问题，但是，要处理医院这里的事务，谷大中就很明显不如谷雨了，他很爽快地就听从了妹妹的意见。

谷雨去收费处交了钱，又趁机问收费人员，这才得知在医院大门的左手边就有一家银行，于是，她便走出医院去银行领钱了。

银行里没有人办理业务，谷雨便直接拿着银行卡伸进了柜台里：“姐姐，我要取1000元，你看卡里的钱够不够？”

银行小姐姐打开她的银行卡信息一看，马上吓得脸色苍白，她费劲地问：“这银行卡是你的吗？”

谷雨很老实地回答：“不是。”

银行小姐姐紧张的就要无法呼吸了：“那你知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吗？”

谷雨依然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银行小姐姐果断地按响了连接公安局的内部警报，并大声喊起来：“保安，保安。”

保安反应迅速，马上按照平常训练的执勤程序走到了谷雨的旁边说道：“小姑娘，你的钱需到办公室来领，请跟我进来吧。”

谷雨从来没有来银行领过钱，她误以为钱是在办公室里领的，于是，也非常镇静地跟保安走进了办公室。

警报首先在东关派出所响起，因为市一医院属于东关派出所的管辖范围。

因为派出所现在只有一名警员在值班，他接了警报后，知道派出所无警可派，马上又将这个警报转到了市公安局治安总队。

两分钟后，上官婉儿回到了办公室，值班的警员马上向她报告了银行的警情。

当她听到那张巨额银行卡的主人叫吴志远时，马上就紧张起来，因为她知道治安总队已经出了内奸，如果那内奸通过这条线索查到收购种养基地的幕后老板是吴志远时，那所有的努力都会泡汤了。

按执法程序，治安总队已经派出警力，想要阻止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他们的面前到达银行。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马上跑到院子里起动了派出所唯一一辆警用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往市一医院。

当她赶到事发的银行，看到门前没有警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敢怠慢，马上跑进了银行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