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生病时候的沈靳知真的比平日粘人许多, 抱着她不肯放,生怕她反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喻迟笙失笑,去确认沈靳知的高烧有没有退。
她似乎很少见沈靳知生病, 一年到头连请病假都难得。
她好奇问起, 沈靳知被她逗笑说,资本家有什么病假需要请。
有时候喻迟笙觉得, 沈靳知天生就是个资本家。
他不多利用那权力一分, 却也物尽其用。
喻迟笙哦了声,故意说这样啊,又惹来沈靳知一阵笑。
他话里掺着三分揶揄:“阿笙一定在心里骂我是万恶的资本家。”
看着沈靳知开她玩笑, 喻迟笙觉得他们这算是和好了。
但又不算和好。
成年人的和好复杂一些,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 谁都很难踏出下一步。
早在庄园她撞见沈靳知秘密时,她就知道她要像是在周彦生日会那时, 需要做出一个抉择。
是去靠近他, 还是趋利避害地远离他。
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所以她说, 沈靳知你来喜欢我。
沈靳知跟那些浮华格格不入的原因,她或许终于有机会了解。
她说:“难道不是吗?你们资本家天天跟人做交易。”
沈靳知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他有些沉默,与平日那份调笑表情不同。
所以交易到最后, 连自己都可以出卖。
但随后他又笑,用暧昧的语气:“所以,阿笙也想和我做个交易么?”
喻迟笙气得去打他:“所以沈靳知,你和沈家那位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沈靳知看她, 慢吞吞地笑起来:“那可太多了。”
“阿笙想知道什么?”
喻迟笙在很多人口中听说沈老爷子的事,周彦虽然乐呵呵地叫沈靳知沈二,语气里却没一点恭维沈靳知的意思,而沈嘉禾更是奇怪,他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提沈老爷子。
而林欣瑶跟她提起联姻时,说沈靳知不会违背沈老爷子的意愿,她那时候已决心不和沈靳知扯上关系,也不去过问。
隔了好久,她有这样的机会后,她发觉她是在意的。
喻迟笙问:“比如你和林欣瑶的事?”
沈靳知明显这次不打算瞒着她,他的笑有点无奈:“你知道的,我和沈家关系不太好,但我总归是沈家人,所以沈老爷子一直在牵制我,好让我不逃离他的控制。他也没想让我娶林欣瑶,只是因为我那时候太明显向着你了,沈老爷子知道你养母和林欣瑶的关系,想用这些逼你离得远些。”
喜欢做交易的一直是沈老爷子。
因为喻迟笙的缘故,沈老爷子平生第一次觉得他这孙子也并非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薄情是上位者最大的优势,而沈靳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纠缠喻迟笙。
“沈老爷子那时候觉得我和沈恒原没什么区别,都这么不成器。”
沈老爷子善于谋算,自然知道让沈靳知和林家联姻没什么好处,只等着沈靳知来找他做交易。
沈靳知若无其事地提起远在国外的章诗虞,沈老爷子果然松了口,不再提及和林家联姻的口头约定。
而后林深来找他理论,他才知道沈老爷子的谋算精通到何种地步。
沈老爷子一直都在利用林家来牵制他,等他有一天收心回沈家当继承人。
他那时候才知他和沈家的关系。
即使他拼命地想和沈家撇清关系,世人总是默认他是沈家的一部分。
他在沈家长大,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做派都是沈家的影子,连薄凉不近人情都如出一辙。
他冲进火场救喻迟笙后大病了一场,沈老爷子那时候也对林家生了嫌隙。沈老爷子知道他因为喻迟笙不会轻易罢休,和他做了个交易。
只要他接手沈氏集团,清理沈夫人的势力,那沈老爷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解决林深和林家。
“所以你真的回去了?”
“傻不傻啊。”
沈靳知难得听到喻迟笙有这样气愤的时候。
尤其是为他愤愤不平、为他撑腰的时候。
他收了收笑,认真点头:“傻。”
“沈靳知!”
“好好好!”沈靳知抱住喻迟笙,笑着凑过去吻她,“为阿笙傻点笨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得到阿笙的同情可不容易。”
喻迟笙看了他一眼,满是不信。
“花言巧语。”
“太不靠谱。”
她忽地想起刚刚都没出场的主人公,她问:“所以你的青梅竹马其实是章家那小姐?”
沈靳知顿了会,似乎不能理解喻迟笙的关注点,他边笑便把她抱得更紧:“阿笙还真是...记仇啊。”
沈靳知想想他这十年里也被沈老爷子安排了不少相亲,要是喻迟笙连这没相过亲的章小姐都要吃醋,怎么吃得过来。
他笑出声说起他和那章小姐十年没见了,而且那章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还就这么巧,她喜欢的人刚和你相亲了。
他原先想等解决好沈家的事再去找喻迟笙,却发现章诗虞提及的相亲主人公就是她,这才不顾高烧跑过来,生怕她真跟某个相亲对象成事,再也来不及去靠近她。
喻迟笙的思绪忽地被这一连串信息轰炸,想起相亲对象站在她身边说沈靳知急了的情形。
那时候的沈靳知咳嗽了好几声,站在原地看她,想靠近又不敢。
相亲对象说,看来你喜欢的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喻迟笙停了两秒,才问:“那你跟她说什么了?”
沈靳知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我跟她说好巧,你也是我喜欢的人。”
沈靳知的语气很寡淡,看似随意,实际上轻声细语带着气音时,已是十分情深,让人无意识地往下陷。
外边已天光大亮,风寻缝隙轻轻带动窗帘。
光影似是而非地落在沈靳知眉眼间。
“所以阿笙可以解释下,为什么你的择偶条件会跟我差不多么?”
-
这时候喻迟笙才想起择偶条件的出处。
傅家夫妇找回女儿后,一家人都高兴。傅母更是亲自下厨,给喻迟笙做荔城的特色菜。
英国人对饮食不太讲究,一日三餐都是香肠面包奶酪诸如此类的食物,不是寡淡无味就是太咸。
喻迟笙吃了大半年的英国食物,好不容易吃到荔城特色菜,差些在傅家夫妇面前掉眼泪。
回傅家之后,她像是从没提及过她的过去。
也没提过她为什么会来英国。
她是因为林欣瑶给她的那张机票才来到英国。
林欣瑶放逐她,而她也默认放逐她自己离开沈靳知的世界。
表面上说起来是因为她误会了沈靳知和林欣瑶的关系。
倒不如说是因为她面对沈靳知时过满则溢的自卑。
她爱上沈靳知后好像真的不管不顾,连想法都天真了许多。
她时常安慰自己说,也许命中注定她只能得到那一点点的爱。
她太喜欢沈靳知,喜欢到她可以不是她自己,而去变成任何他喜欢的样子。
她只是不能接受,他喜欢的样子恰好不是她。
出国后,她有一段时间很消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放任自己去看画展,去看话剧,却发现这些东西一直是沈靳知在喜欢。
他们明明这么不一样,在一起时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些无趣。
后来她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余晓,余晓送了她一张《基督山伯爵》的票,在那她遇见了她的亲生父母。
看着傅母为她准备荔城的特色菜,她突然想起了沈靳知。
时隔好久,她才想起来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来爱她。
只不过那爱会消减,逐渐风化。
傅母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甚至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承认,到那时候她都很难放下。
“沈靳知你神气什么?”喻迟笙推推他的胸膛,“不就是因为我那时候还喜欢你吗?”
但沈靳知笑不出来,他沉默了会说:“对不起。”
他错过何止是喻迟笙那部分的过去,一句对不起怎么都显得苍白。
这时候喻迟笙反而表现得异常大度,她捧起他的脸,笑意盈盈地说:“没关系,只要你再喜欢我多一点就行。”
“比我喜欢你多一点就行。”
沈靳知有时候觉得喻迟笙太善解人意也不是件好事。
他失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好似叹了口气:“我们阿笙,还真是个顶顶好哄的姑娘。”
沈靳知的叹气带着些无奈,又偏偏温柔得无可救药。
而她名字是其中最温柔的部分。
喻迟笙心里受了触动,正想反驳。
她忽地发觉手中被某个物件套牢,她抬手伸到空中看。
那几克拉的钻,像悬着的一颗星。
比外面的天光还夺目。
是蔷薇通透的粉色。
“这是什么?”
喻迟笙一怔,没收回手。
星也就没落下,成为她中指的钻戒。
而沈靳知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地说:“我的骄傲。”
他说过愿意放弃他的骄傲来爱她。
有这么一瞬间,喻迟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沈靳知,你这是求婚吗?”
沈靳知像是已经习惯她的一惊一乍,只是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与她鼻尖相对。
他声音低哑,覆着缱绻的笑意:“阿笙,我是个很传统的人。”
“所以求婚当然会比这正式些。”
喻迟笙又伸手去看那颗粉钻,估量它的价值。
想着这还不算是正式的话,那她好像有些招架不住。
她压住她狂跳不止的心脏,尽量平稳地问:“那怎么才算正式?”
沈靳知看着她笑意不止,故意吊她的胃口。
“阿笙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沈靳知你到底说不说!”
沈靳知被喻迟笙晃得头晕,终于笑着求饶。
说起许音在病床时和他说的那番话,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他要如何如何。
他支起脑袋看她,像是参透了那层意思。
他寡淡的声音念起那古时的婚嫁礼制,真像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书生,每句誓言都真。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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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迟笙承认自己是因为沈靳知那明媒正娶的迂腐书生气屈服的。
她从床上跳起来,要取下那颗粉钻还回去。
沈靳知失笑地制止她。
说:“阿笙,这原先就是你的。”
她动作又是一顿:“原先?”
沈靳知看着她,很确定地说:“是啊,原先。”
他说:“这是订婚戒指。”
至于是谁和谁,不必再明说。
所以那时候沈靳知没想着跟林欣瑶订婚,而是跟她。
那之后沈老爷子针对她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喻迟笙哑然:“你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做?”
沈靳知一副说不定的表情,故意模棱两可:“可能那时候我觉得和阿笙在一起,真的可以有情饮水饱。”
可惜后来,他们一直在吵架再没有机会和好。
他一直疏于表达,也不敢再解释他曾有过这样荒唐的想法。
喻迟笙再想计较时,沈靳知却抱住她说:“阿笙,跟我一起回去吧。”
“回哪?”
“沈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