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容拾抬了抬眼, 看着作势不走的陆淮征,不冷不热地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这个答案在陆淮征意料之中,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面色平静,缓缓道:“容拾,你为什么总对我有敌意?”
“你想多了, ”容拾耸耸肩, 准备再一次关门,语气不耐烦到极点:“我只是单纯地不愿意看见你。”
在陆淮征毫无防备之下, 门被用力关上,阻隔了两个人。
他确实没给自己使过绊子,对于老陆总和她之间的事, 陆淮征永远保持中立,不轻易得罪任何一方。
如果他对容拾没那份心思, 两个人还能装模作样的聊几句, 可现下,陆淮征的每次出现都让她感到无比头疼。
同在一个公司,这种追求者,真的很难打发。
陆淮征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 无非是自己的拒绝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可能她真的答应后, 这人自己就会先腻了。
但是,容拾并不想因为摆脱一个麻烦而做自己不太喜欢的事。
关上门以后,她被刚才的突发情况搅和的睡意全无,索性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了韩越的号码,他接的很快, 听着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大概率是在公司。
“到林城了?”韩越真的想不知道她的行程都难,容拾只要一出差,公司里的事就都落到他头上了,林璐还会特意发消息提醒他什么时间段该去开会。
容拾在这边“嗯”了一声,嘴唇微动:“陆淮征来林城的事你知道吗?”
那边的人显然是被惊了一下,赶忙道:“我不知道啊。”
他今天连轴转像个陀螺,上午刚去顾氏谈了后续门店的合作,下午又是例行董事会,哪里有空关心公司里是不是缺了个大活人。
容拾沉思片刻,心中有数了,估计是老陆总对橙园二期的方案有想法。
任谁都知道这是一笔稳赚的买卖,他想拿到这个项目的负责权,容拾并不意外。
但是妄想吃她之前剩下的红利,那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去林城干嘛?”韩越放下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试探性地问了句:“总不会是去追你的吧。”
“闲的没事干可以去工作。”容拾绷着脸,往沙发上一摊,两条腿搭在软垫上,语气极为冷淡:“回去的时候,希望御园的新策划案就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紧接着,她就听见韩越在那边音调都调好了,一直在说她是不是疯了之类的话,容拾嫌吵,直接给挂断了。
……
蒋鹤野的入住手续是发布会的主办方订的,在前台取房卡的时候,他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火苗燃起来又熄灭。
前台的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看着他窃窃私语了半天,不时还偷笑几下。
递给他房卡的那个女孩看着不大,脸红的都快说不出话来,蒋鹤野单臂撑在前台的柜子前,语气一贯地拖着腔调:“顶楼对吧?”
面前的人点点头,看向蒋鹤野深邃的眼眸时,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很久没见过这么正点的帅哥了。
蒋鹤野拿了房卡之后就去拐角处等电梯,楼层数从二十七楼开始往下跳,刚下飞机加上昨晚没睡着,他也有点累,懒洋洋地轻靠在行李箱上。
大概几秒后,他没等来电梯,却等来了顾让的电话。
蒋鹤野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几秒,而后接起来“喂”了一声。
顾让先是关心了他一句:“到了?”
“刚到。”蒋鹤野低着头把打火机收进兜里,语气含混不清,带着浓浓倦意:“有事?”
“说了你别着急谢我。”顾让可是掐着时间给他打得电话,生怕蒋鹤野错过这个消息。
“今天祁氏的韩总来我公司了……”
蒋鹤野听见那边的顾让顿了顿,碰巧这时候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一抬头,眼神静得像一摊死水,在看到蒋鹤野的下一秒,她的情绪好像都没太有变化。
手机那边,顾让说了下半句:“他说容拾去林城出差了。”
“知道了,”蒋鹤野盯着电梯里的人,几秒后,她礼貌客套地笑了一下就从里面出来。
蒋鹤野一瞬间失神。
顾让纳闷:“你这么淡定?”
难道他是放弃了……
“先不说了,”蒋鹤野急着挂电话,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通话结束前,他扔给顾让一句:“我看见她了。”
容拾跟韩越通完电话后,胃里有点难受,只是想下楼找点吃的,结果碰上了蒋鹤野。
本来以为她走得已经够快了,结果几秒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低沉浑厚:“容总。”
又被缠上了。
此刻,蒋鹤野已经把行李都交给了前台帮忙送到房间里,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的休闲服,笑着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大厅刺眼的灯光此刻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的五官精致却一直没收敛住锋芒,水晶灯光描绘着他的面部轮廓,紧抿着唇,气质桀骜到了极点。
蒋鹤野一直是个很有攻击性的人,对于想要什么的那份执着很鲜明,尽管这些年刻意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可本质上的东西丢不掉。
他三两步就走到了容拾面前,像之前一样问些简单的事。
“还没吃饭?”这个时间不吃饭,她的胃受得了吗?
他们这些工作狂多多少少都有胃病,蒋知寻和顾让也特意调理过,但效果甚微。
养胃又不是做生意,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容拾显然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她点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那一起吧。”这么一句话被他用随意的语气抛出来,感觉像是两个人认识了很多年。
容拾本能想拒绝。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容拾迟迟没动,走了两步的蒋鹤野回头看她。
容拾轻吁了一口气,随后道:“蒋总,我只是来找点东西垫肚子,一会还有别的事。”
言下之意,她并不想和别人一起。
蒋鹤野没搭腔,他一步步走回来,俯下身,熟悉的烟草味在她周身蔓延开来,她被围得死死的。
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中带着丝气音,一字一句地像是要往人心里钻。
“容总,我得罪过你吗?”他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腔调,多了些认真与探寻。
这么近的距离,容拾还是冷静吐出一个“没”字。
“和投资方可以一起吃个饭,和我就不行?”蒋鹤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人不能反驳。
都是吃饭,那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一起?
无奈之下,只能顺着他最初的想法走下去。
容拾走在蒋鹤野斜后方,想着这个人好像总有很多办法让人莫名找不到理由去驳斥。
她胃疼的没太有食欲,只盛了一碗米粥,放糖的时候,容拾只顺着自己的想法多加了一点,蒋鹤野站在她身后,满眼笑意。
至少,她的这个改变与自己有关。
蒋鹤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四周没几个人,外面是林城繁华的夜景。
不同于海城,它没有那么喧嚣,也少了些灯红酒绿,多的是烟火气,浓重静谧。
一勺勺热粥下肚,容拾的胃痛有所缓和,她看了眼对面不急不慢吃着牛肉的蒋鹤野,想先走的话就在嘴边。
想了半天,还是没说。
她和投资方吃饭也没有早退过……
蒋鹤野的余光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随即抬了抬头,找了个话题。
“容总平时经常熬夜?”
他忽然发现,比起五六点钟收到一个字的回复,蒋鹤野更关心的是,她是不是工作到了那么晚。
容拾摇摇头,只当是个平常的问题:“偶尔。”
又是长久的沉默,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蒋鹤野才吃完,容拾刚想说可以走了,就看见林璐从大厅那边走进来,直奔她这桌,看样子不像来用餐的。
“有事?”容拾的视线转移到刚小跑过来的人身上,顺便推过去一杯水。
“陆总知道您爱听戏,让陈秘书送了两张票过来。”他来的时候碰巧赶上了容拾下楼吃饭,找不到人就只能去敲林璐的门。
“距离酒店不远,还有两个小时开场。”
容拾如果平常没什么工作确实会去听几场戏曲,也不为别的,只是她外祖母在世时很喜欢。
“听陈秘书说里面有个挺有名的青衣,一票难求。”林璐虽然跟容拾说着话,但眼睛一直往旁边瞟。
这个人难道真和他们容总有关系?
“拿来我看看。”容拾伸出一只手,票上的几个角色穿着戏曲服装,旁边写了井台会三个字。
这场容拾小的时候听过,是外祖母很喜欢的故事。
几秒后,容拾点点头,又不忘提醒:“记得帮我谢谢陆总。”
林璐跟了她这么多年,知道自己老板这是答应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蒋鹤野,“那个……”
她不是很想当电灯泡。
“容总,我就不去了,小韩总还让我给他整理好明天的会议资料发过去,挺急的。”
一般提到工作,容拾都会特别认真,肯定是不能因为别的事耽误了进程。
为了保险起见,林璐又添了一句:“而且我也听不懂戏。”
容拾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这票浪费了确实可惜,她把两张都收进包里,压根没有邀请蒋鹤野的意思。
刚想打声招呼直接就走,容拾就被他叫住了。
蒋鹤野吃完饭后就靠在椅背上,手指轻点着桌面,内心期待着她能客气一句。
哪怕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但容拾就是容拾,她连机会都不给别人,蒋鹤野并不想知难而退,既然她不给,那就自己争取。
“容总。”语调低沉,混合着浓浓的气音,“我爱听戏。”
……
其实他根本没听过。
不知道是不是怕浪费一张票,容拾没有拒绝蒋鹤野,室内戏台距离酒店很近,两个人走几分钟就到了。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恰到好处的凉爽,带走了白日里的闷热。
身边差不多年纪的人就没有喜欢听这个的,容拾是第一个。
快到门口时,旁边几个进去的也是头发白了的老人,蒋鹤野这才开口问:“容总为什么喜欢听戏?”
“以前家里有老人喜欢。”容拾想到了外祖母,眼神都变得柔和。
蒋鹤野想到了柳奈一之前发给他的那份资料,温家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喜欢这种古朴又悠远的东西很正常。
她应该很想自己的外祖母。
蒋鹤野没怎么回过林城,对自己外婆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那是个笑起来很慈祥的老人,外婆去世的时候,他妈哭得稀里哗啦。
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检票口还没有能扫码的先进仪器,门卫大爷只在副卷上订一个小圆孔代表这张票已经不能用了。
还没开场,里面的老人几乎都带着眼镜翻找座位,他们两个人就显得很突兀。
容拾对于这种现象见怪不怪,只忙着找三排六座在哪里,蒋鹤野跟在她后面,目光所及都是她的影子。
吊灯陈旧地发暗,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过道很窄,可能是坐着的老人腿脚不方便,容拾穿的又是高跟鞋,一个不小心她绊了一下,身子前倾。
然而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搂着她的细腰把人往后带,蒋鹤野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手又不由地收紧。
他的鼻息温热,清晰地在容拾耳边不停地蔓延开来,像是压抑着情绪,蒋鹤野的声音有点哑:“小心点。”
他的手心很热,隔着一层衬衫,贴在她的腰侧,像是从后面被人抱住了。
烟草的气味卷着衣服上的洗衣液留香,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灯光太暗,他松手时,容拾看不清蒋鹤野脸上的表情。
意外的插曲,估计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两个人坐下后没几分钟,演员就登场了,蒋鹤野一句都听不进去,前半段时间都在想刚才的事。
如果他没看错,容拾的耳垂红了,她的腰很细,蒋鹤野圈在怀里时都不敢用力。
盈盈一握,燥热的他想抽根烟。
兜里的打火机摸出来又放回去,最后妥协一样地叹了口气,看完了后半场。
十八岁的女主人公前半生身世凄惨,后来遇到了一个拯救她的人。
旁边的几个奶奶心善,一看到受虐待的桥段就不停抹眼泪,而容拾则是一脸平静,全程没说过话。
散场的时候,她也迟迟没急着起身,直到人差不多都走干净了才站起来。
两个人并肩出去,容拾偏头问了句:“蒋总觉得好看吗?”
像是请吃饭的人问“吃饱了吗”一样,礼貌客套。
“如果没人去拯救她呢?”蒋鹤野没有如她所料,评价一个好与不好。
容拾之前应该过得也很艰难,外婆刚过世时,她还在上学。
与自己的情况不同,时至今日如果他们家少了一个蒋鹤野,那钱也照样赚,可是容拾是孤单一个人。
在之前的漫长岁月中,得罪了温家,除了老祁总,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容拾的语气很平静,混合着阵阵吹来的晚风,砸到他心里:“那就自救。”
不依靠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让自己活得更漂亮。
蒋鹤野见过太多不择手段嫁入豪门的例子了,只有容拾,她把自己变成了高不可攀的豪门。
活得清醒,却又不沾染俗气,对于蒋鹤野来说,这就是致命的诱惑。
有些感情在初次惊艳的一眼可能并不能延续太久,而且慢慢接触这个人之后,不知不觉中,就深陷沼泽。
他对容拾,始于一见钟情,忠于日久生情。
在这一晚,蒋鹤野的心跳更剧烈。
尽管他配不上,也想试着靠近,努力拯救她。
……
到酒店后,两个人各自回房间,虽然都在一个楼层上,但中间还是有段距离。
容拾脱下高跟鞋,拿了个珍珠发夹把散着的长头盘起来,刚才听戏的时候把手机开了静音,回来的时候打开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
联系人上写着舅舅两个字,她以为是外公那边又出问题了,连忙拨回去。
电话还未接通,容拾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端回来。
“小拾啊。”舅舅的声音传来,听着不像是有急事。
容拾这才放心,她喝了一口水,淡淡了句:“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舅舅就是来问问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
容拾蹙眉,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你舅妈同事的儿子是个医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想着让你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