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必须是惊天大案件
凉风阵阵, 带来秋日的芬芳,却带不走一群官员额头和背上的冷汗,麻蛋啊, 真的不该来啊!
胡问静慢悠悠的寻了椅子坐下,淡定的弹手指, 小问竹急急忙忙取出一块糕饼, 爬到胡问静的膝盖上, 小心翼翼的塞到了她的嘴里。
“嗯, 好吃,问竹也吃一口子。”胡问静小小的咬了一口, 小问竹搂着她的脖子,大大的咬了一口糕饼,幸福的笑。
众人恶狠狠的看着胡问静,恨不得把这个家伙活活吃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陪小女孩玩耍?也对,胡问静能有什么责任?被歹徒刺杀的受害者,自卫反击而已, 怎么定罪?撑死告她随地抛弃尸体污染环境,然后罚款三百文, 胡问静会怕这三百文罚款吗?
胡问静看看周围的愤怒眼神:“咦, 为什么都盯着我看?这个时候大家闺秀会怎么做?”她努力的回忆,终于想起来了, 急忙捂住脸, 跺脚:“哎呀,不要看着人家嘛,人家害羞了,讨厌~”
一群官员佩服极了, 明明是女孩子娇嗔的撒娇,竟然能够让人感觉是老巫婆在装嫩,恶心的要吐出来,真是了不起啊。
任恺淡淡的到:“你为事情就会如你的意?老夫可不这么想。”
胡问静大惊失色:“难道你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无所谓了,想要拉着这里这么多朝廷栋梁一起死?”
任恺语塞,恶狠狠的盯着胡问静,胡文静恍然大悟,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激动了,你当然不会拉着这么多朝廷栋梁一起死,多大的事啊,哪里需要用‘死’这么严重的词语。”
她翘着二郎腿,扭头看陈县令,问道:“假如不是政(治)刺杀,那又该如何断案?”
陈县令汗水涔涔而下。
胡问静晃悠着脚,神情轻松无比:“那当然是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就事论事,光天化日之下匪徒街头行凶杀人,险些误伤吏部尚书,典型的地方官员治安不力,当年吏部的考核定为丙等,运气好发配到穷乡僻壤当县令,运气不好墙倒众人推,受到其他同僚的恶意打击,鸡蛋里面挑骨头,找出一大堆问题,直接摘了乌纱帽回家种田。”
陈县令用力抹汗,回家种田?
胡问静笑了:“其实种田也不错啊,每天坐在田埂上吹吹凉风,问问稻花香,很是有田园风味。可是……这个很糟糕的可能性几乎是梦寐以求的上上签啊。”
陈县令汗出如浆,马蛋啊!
胡问静淡淡的道:“因为第二个可能性就是被一群同僚肆意栽赃,直接安上指挥地方豪强刺杀朝廷吏部尚书的大罪,押入天牢等待六部会审。”
“死是肯定不会的,你又没做过,朝廷一定会明察秋毫的,不过坐几年牢肯定是难免的,毕竟朝廷大官们很忙的。你等个三五年,总是能够从天牢中出来的。”
“然后官职肯定没了,朝廷总不能让谯县三五年内没有知县对不对?你必须老实的等朝廷有了适合你的空缺。”
“天牢不是度假村,住的舒服是不可能的,你三五年后出来头发白了,背驼了,浑身上下都风湿疼,更糟糕的是一岁的儿子会叫爸爸了。”
“也不算很惨对不对?比死好了无数倍。”胡文静严肃反省,动不动就说“死”的习惯太不好了,必须客观公正实事求是。
陈县令抹着汗水,胡问静说的话看似夸张,但实际情况只怕比这个更糟糕,谁说进了天牢三五年就能出来的?死在里面的官员要多少有多少。他斩钉截铁的道:“这是一起政(治)刺杀!”想了这么久早想清楚了,政(治)刺杀不关他的事情,顶多没得升迁,所有官场同僚都会觉得他倒了大霉,有意无意的拉他一把,而街头流氓误伤吏部尚书足以让他立马完蛋,这还用选吗?
任恺怒视谢州牧:“这就是你的属下?无耻!”
谢州牧擦汗,怒视王别驾:“这就是你的属下?无耻!下流!”
王别驾盯着谢州牧肝都疼了,当众推卸责任会不会太低级了?然后毫不犹豫的转头怒视崔太守:“这就是你的属下?无耻!下流!卑鄙!”
崔太守深呼吸,你们都有下级可以推,我推给谁?该死的!
胡问静看崔太守:“真是不好意思,说重了说重了,假如不是政(治)刺杀,那谯郡太守怎么都不会‘死’的,小小的责任怎么可能要人命呢,是我不对,考虑不周,真是抱歉。”崔太守怒视胡问静:“老子有个P的责任!老子顶多就是……任用下属失察,导致地方治安不靖,罚酒三杯而已!”然后背后汗水淋漓,慢慢的找了一张椅子摇摇晃晃的坐下,重重的一掌拍在扶手上:“政(治)刺杀,必须是政(治)刺杀!”
只是“任用下属失察,导致地方治安不靖,罚酒三杯而已”?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最坏的结果他根本不敢想,陈县令会被人诬陷是凶手,身为谯郡太守的他就不会被人诬陷了?吏部尚书遇刺,说是受到街头恶霸的内讧而波及,有人信吗?只怕很多人会以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御史的弹劾像雨点一样飞到了皇帝面前。他很有可能在天牢与陈县令作伴的。
任恺怒视谢州牧:“你的属下都是这样的货色?废物!管教不力!任用失察!”
谢州牧擦汗,怒视王别驾:“你的属下都是这样的货色?废物!管教不力!任用失察!必须做出深刻的检讨!”
王别驾盯着谢州牧胃也疼了,至于再一次做复读机吗?有点廉耻好不好。
胡问静转头看谢州牧和王别驾,欢快的挥手道:“两位完全不用担心,谯县虽然是豫州下辖,但不是豫州治所所在,与两位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都不会怪罪到两位的头上的,什么死啊,什么罚酒三杯啊,统统与两位毫无关系,整个豫州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能翻了错就追究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身上?豫州辖内治安不太好,差点干掉了吏部尚书,吓得整个朝廷的官员小鱼干都掉了,以后出差要么绕着豫州走,要么带上几百人马,这点小小副作用真的对两位没什么影响,就算不走运被吏部和御史记挂上了,顶多就是对升迁略有影响。但两位位高权重,哪怕一直做州牧和别驾也威风凛凛光宗耀祖,升迁之类的区区小事无需介怀。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等你们七老八十了,朝廷一定会想起你们的功劳和苦劳,给你们提上一级光荣退休的。”
谢州牧和王别驾冷冷的看着胡问静,区区小事个P!没看见吏部尚书都想更进一层,失败后郁郁寡欢,需要微服私访散心吗?老子还想爬到六部做尚书呢!
谢州牧咳嗽一声:“本官认为……”
任恺恶狠狠的瞪他:“无耻之徒!”
谢州牧和一群官员淡定无比的看地上的蚂蚁,你倒霉遇到了假刺杀,又不关老子的事情,凭什么要老子倒大霉?
胡问静看向了任恺,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任恺的嘴角露出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竟然说动了这些蠢货。”斜眼不屑的看着一群官员,重重的拂袖。
“你是不是想要说朝廷会认为这是老夫安排的苦肉计,故意陷害贾充?”任恺仰头哈哈大笑。“老夫一生以君子之道严格要求自己,难道还会有人不知道老夫的人品?”
他陡然沉下脸,冰冷的看着胡文静:“任由你巧舌如簧,老夫就不信你能说动老夫吃下这坨狗屎!”
胡问静鼓掌:“太对了!任公人品高洁,天下肯定不会认为这是你的苦肉计的,以任公的地位和人品绝不会做无耻之事。”任恺得意的捋须,胡问静还是有点眼光的。
胡问静继续道:“……顶多就是觉得奇怪,头一天全天下都知道任公被政敌刺杀,侥幸脱险,后一天任公通告天下,遇刺一事纯属误会,何以如此前倨后恭?”
任恺恶狠狠的盯着胡问静,你丫知道前倨后恭是什么意思吗?但是他却无法说出话来呵斥。因为他理解了胡问静言语的含义。
整个大缙朝都在议论朝廷重臣吏部尚书任恺被人刺杀,朝中大佬乃至皇帝肯定都一万分的震怒,各个衙门此刻只怕是严令追查凶手的公文堆到了天花板。几百年前两个国家打仗,抓了对方的统帅后客客气气的关押,收了赎金之后放人回去,如今几百年过去了,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朝廷,政斗竟然要你死我活了?这简直是文明的倒退,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肉(体)毁灭政敌的风气万万不可开,不然人人自危,谁还敢当官,谁还敢为人民服务?
大缙朝上下同仇敌忾,士气如虹,一定要抓住刺杀任恺的(幕)后真凶。而任恺遇刺的(幕)后真凶又会向谁?定然就是太尉贾充了。
论仇怨,论时机,论地点,哪一条都指向贾充,不是贾充还能是谁?纵然贾充是本朝太尉,纵然贾充是皇帝面前第一红人,纵然贾充权势滔天,也万万抵不过整个朝廷官员的反击。
可就在朝廷官员为任恺出头要干掉贾充的时候,被害人任恺忽然宣布是误会,刺杀根本不存在,朝廷百官会怎么看?贾充会怎么看?皇帝会怎么看?
只怕定然会以为任恺怕了贾充,在刺客的匕首下吓得尿裤子了,想到贾充就发抖,看到匕首就脚软,贪生怕死,恨不得跪下来求贾充放一条生路。
任恺想到此处,浑身发抖,一辈子的清名岂能被竖子(玷)污?
可栽赃到贾充身上,就不(玷)污清名了吗?
任恺的手抓住了窗框,是如此的用力,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是也?
“天下百姓愚昧,哪里知道任公的伟大,只会说被政敌刺杀能不能找到证据看运气,能不能反击政敌看能量,不敢承认被政敌攻击就太没种了。呜呼,一群该死的无知的愚蠢百姓,竟然不知道任公的高洁。”胡问静甩袖子,没成功,招手,把小问竹抱在怀里,用力甩她的袖子。小问竹眨眼,欢快的不停甩袖子。
任恺的身体都开始摇晃了,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又发黑,窗框都要被他捏出指纹了。
胡问静严肃的对任恺道:“大缙百姓人人误会任公,对任公而言是大好事,当官嘛,不怕被人骂被人误会,就怕没人惦记,臭名也是名,哪怕被全天下的人耻笑,好歹是闻名天下了,哪一天浪子回头,立马就震惊了全天下的人,定然会有名人雅士写下雄文名传千古,有书为证,‘任尚书,年六十,始发奋,明忠义,晓廉耻,日扶老太太三百人,终于成一代冤大头,饿死街头,百姓皆哭,斯人去矣,吾敲诈谁?’哦,后面几句不算,总而言之,任尚书定然是会名传后世,万世瞻仰。呜呼,羡煞旁人也。”
任恺死死地看着胡问静,呜呼你个头!
任恺的随从们担忧的看着任恺,老尚书嘴角开始冒白沫了!
任恺闭上眼睛,呼吸声像比一百头牛喘气还要巨大,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冷冷的笑:“危言耸听!这种小伎俩就能让老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太小觑了老夫了,老夫偏不答应!老夫一生清白,纵然是死也要清清白白!”
胡问静好心的提醒:“你嘴角的白沫越来越多了,要不要擦擦?那个谁谁谁,一点都不机灵,快点替他擦掉啊,已经眼珠子凸得像金鱼了,还要学金鱼吐泡泡,你以为你今年三岁啊?”
一群官员死死地盯着任恺,眼珠子就要掉了,混蛋啊,你想要清白就要坑死老子吗?众人冷冷的劝着:“三思而后行!”“老尚书醉了,还不扶他去休息!”“不好,老尚书被打到了头,快请大夫!”总而言之你想死就去死,恕不奉陪。
一群随从死命的扯任恺的衣袖,犯得着为了一件小事搞得身败名裂吗?有随从小心的提醒:“尚书,这是大势所趋,切勿逆天。”众人疯狂的打眼色,坑死这么多豫州的官员无所谓,但是不能坑死自己啊,要是你作死揭穿真相,贾充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定会狠狠地踩上几脚,别说你自己要提前退休,你的儿子你的孙子统统要回家种韭菜。
任恺脸色铁青,百感交集,看一群随从的眼神中充满了悔恨。老子怎么就有一群这么蠢的随从!老子当然知道不能作死!可是,老子喊了一辈子的礼义廉耻,忽然放下,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们好歹给老子一个台阶啊。
胡问静长叹一声:“天地悠悠,诸君都是正人君子也。”小问竹欢快的用力甩袖子。
一群官员怒视小问竹,小孩子别闹。
胡问静站起来团团作揖,正色道:“诸位都是正人君子,身怀浩然正气,胡某纵然再不肖,岂敢有辱诸君名节?诸君都误会了胡某了。”她重重的叹息,瞅小问竹,小问竹欢快的甩袖子。
“胡某似乎说了许久狂妄之言,其实却不敢存了让诸君说谎之心。”
“胡某只是揭开了诸君的一个思维盲区,为什么那三个刺客就一定是为了杀胡某而波及了任老尚书?”
胡问静看着众人,踏出一步,眼神中千言万语比大海还要深邃:“为什么就不是那三个刺客假装刺杀胡某,其实是想要刺杀任老尚书呢?”
“为什么那三个刺客就不会是接了两张刺杀的订单,一次完成刺杀胡某和任老尚书呢?”
“一箭可以双雕,一鸡可以三吃,一次刺杀为什么就不能杀两个目标呢?”
“三个刺客尚未动手就被胡某杀了,若是胡某动作慢了些,会不会就真相大白,刺客的目标其实是胡某和任尚书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