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断掌劫：江二娘殁

这反应莫说李烨，便是秦蓁瞧着也生气，他们又不是厉鬼，做甚一个二个都是这般活见鬼的表情？

李烨虽面冷心冷，平素却不喜斤斤计较，故而方才二郎将点心打翻在地，他也不怒。然此时，他却面色微凛，一双鹰眸死死盯着房门，显然火气上头了。

秦蓁有些怕这样的李烨，小心翼翼道：“哥哥，您……”话未出口，李烨已大步向屋内行去。

这可是个丈夫长期不在，只带着女儿独居生活的少妇家，李烨如此不管不顾地闯进去，恐遭人诟病，秦蓁来不及多想，拔腿便跟上。

江二娘家一看就比牛大家富裕，家中摆设虽谈不上奢华，却五脏俱全、应有尽有。屋子分为四进，进门后绕过影壁乃是客厅，客厅东西各有两间耳房，穿过西耳房继续往深处走，便是卧房。

此时此刻，江二娘正卧床不起，媚娘则如惊恐小仓鼠般半趴在床上，脑袋直直扎在江二娘怀里，一双腿却露在床沿外使劲乱蹬。

秦蓁愈发奇怪，她和李烨是吃人的妖怪么？怎地将媚娘吓成这样？

然，待江二娘转过头来，瞧清楚她的模样，秦蓁不由脱口惊呼：“江二娘，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昨日才见过江二娘，虽说跪在六扇门门口敲响登闻鼓的江二娘弱不禁风，但那时候，她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在牛大伏法之后，江二娘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骤然卸下重压在肩头的包袱，最后带着大郎兄弟和媚娘离开时，江二娘甚至笑逐颜开，那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即便秦蓁再年轻十岁，也感受得到。

可是现在，这个卧榻在床的女子，真的是江二娘吗？

眼前的江二娘，与昨日判若两人，仅仅过去了一夜，她便瘦脱了形。不，不能说瘦脱了形，而是充满死气。对，确实是充满死气，那股活人才有的生气，已经在江二娘身上找不到了，她像是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行尸走肉，除了还会动以外，再无一处像活人。

短短一日，江二娘究竟经历了什么？

秦蓁扑到床头，一把握住江二娘的手腕开始替她把脉，发现江二娘的脉搏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秦蓁额上登时渗出一层冷汗。

“如何？”李烨皱眉问。

“不太好，”秦蓁略微迟疑：“她好像受了什么惊吓或打击，从脉搏上来看，约莫活不过今晚了。”

“啊？”李烨大吃一惊，目光倏地落在江二娘脸上。

定定凝视了江二娘三五息，他突然问：“江二娘，你今日去过刑场观刑吧？”

明明是提问，李烨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而江二娘在听到“刑场观刑”四个字后，身体骤然开始颤抖。她抖得很厉害，像是有人在身后用力击打她的后心，可她的眼睛却越瞪越圆，仿佛眼珠随时要从眼眶中滚落出来，便是嘴巴都歪斜着张开，有口涎顺着嘴角迅速淌落。

“不好，是羊角风！”秦蓁大喝，摸出袖袋中的针包便在江二娘脸上、手上一通针刺。

一炷香后，江二娘终于停止颤抖，但她整张脸却红得吓人，嘴唇乌紫，连目光，都开始涣散，显然心脉受损严重。

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江二娘的表情异常平静，卯足力气，她反握住秦蓁的手，颤巍巍移到媚娘的小脑袋上，却在媚娘抬头之际，身子一僵，那只手软软滑落下去。

秦蓁愣了愣，伸手就想捂住媚娘的眼睛，李烨却比她动作更快，已先一步将媚娘抱起，摁在怀里转身就走。

媚娘好端端趴在母亲身上，却冷不丁被李烨抱起，又惊又急，张嘴便咬。她人小，牙口却尖利，这一下她卯足了力气，堪堪咬在李烨白皙的脖颈上。李烨痛得额头青筋暴起，摁住媚娘的大手却丝毫不松，便是脚步，都未曾停下。

媚娘到底年幼，从未这般伤过人，待口中尝到血腥，已先将自己吓哭：“呜呜……大坏蛋，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我娘。娘，救救媚娘，快点救救媚娘，坏蛋要把媚娘抓走卖去狭斜了。”

“嗯？”李烨脚步一顿，一把将媚娘的小脑袋转过来，黑着脸问：“何人告诉你，本官要将你卖去狭斜？你娘吗？”